真的活过来了!虽然气若游丝,可那也是活了!
快看!快看!那眼皮也能动了。
仔细看,好像嘴巴的颜色也好了一些,没刚才那么紫了。
死马真的能救活!!
“毒性未除,只怕活不了多久,”桑落一边施针,一边对颜如玉说,“我给他封住心脉。你赶紧问话。”
颜如玉紧锁眉头,让绣使们退出义庄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
他沉声问道:“阿四,闵阳已经了结,我们来送你出城。”
阿四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眼珠子浑浊,什么也看不清。听见这话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
“你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只需静养。”
阿四听到这话明显缩了缩,面露惧色,很久之后积攒了很久的力气才发出一点声音:“痛......
”
痛?
“腹痛......毒......解了?”
腹痛?!
桑落与颜如玉对视一眼。
那三个字悄然浮现在二人心间。
桑落问道:“可是每个月都会腹痛的毒?我有解药。”
阿四听见女人的声音,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扯了扯:“骗......骗子......”
“谁给你的毒?”颜如玉追问道,“那人叫什么?鬼是谁?谁要杀闵阳?”
阿四什么也答不出来,朝着看不清的方向,费力地抬了抬手:
“女......人,骗......子。”
手垂了下来。
颜如玉几乎能猜出那个答案。
可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让他怎么也想不通。
怎么会是鹤喙楼?
鹤喙楼为何要对闵阳下毒?莫星河的主意,还是那个孔嬷嬷的主意?即便要杀闵阳,也可以等到自己名正言顺地杀,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一个模糊又可怕的想法,渐渐在颜如玉心底浮出一个雏形。
很不真切,甚至荒谬可笑。
“桑落,你先回家。乖乖的,哪里也别去。”他的声音又沉又缓。绛紫锦袍上的彘兽,在这阴森的义庄中,也显得有些黯然。
“你要去找莫星河?”桑落伸出手与他的手相握。
大费周章地在颜如玉眼皮子底下杀闵阳和阿四,总要有缘由。
“我必须去问清楚。”颜如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又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理顺了鬓发,“你在家里,我安心。”
“莫星河出手,就是要与你对着干,你去问,他会跟你说实话?”
颜如玉明白,但还是去了。
他踏进了点珍阁的门,径直上楼。
莫星河似乎早就等着他一般,坐在窗边,一身白衣,笑着煮茶。
见到他来了,莫星河拢着竹纹暗绣的袍袖,朝他递出一只玉盏:“指挥使大人当真是稀客,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知树站在了门边,没有进阁楼。
颜如玉缓缓走进阁楼,打量着这间屋子,说道:“孔嬷嬷不在?”
脱离了孔嬷嬷的莫星河,面孔变得倨傲得多。他执着茶壶的木柄,在玉盏中斟满茶:“孔嬷嬷刚解了毒,身子不适。我让她好好静养。”
说着,莫星河撩起眼皮看颜如玉一眼:“你为了一个女人给她下毒,她可记恨上你了。”
“孔嬷嬷真是偏心,竟没记恨你给她那一下。”颜如玉淡讽了一句。
“自然。那是我的筹谋。”莫星河虽有些得意,但眼里又闪过一丝怨恨,“我需要海檬树的解药。桑落从未让我失望过。”
颜如玉并不意外。莫星河拿出那一包针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他撩起袍角,坐在莫星河对面,手执着玉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制药之法如此复杂,你能行?闵阳也死了,谁替你制药?孔嬷嬷?”
莫星河没有入套,俊逸的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颜如玉,你知道鹤喙楼楼主为何只能是我吗?”
“为何?”颜如玉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既然对方提起来,索性就听一耳朵。
“你太高傲,心思太多,又不肯为了大局低头。而我能舍弃一切。”
“杀闵阳,也是为了舍弃?”
莫星河站起来,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绵绵不绝的屋宇:“颜如玉,你不会忘了,闵阳也在义母给的名单上吧?我身为鹤喙楼楼主,自然是要将这件事负责到底。你迟迟不肯杀他,只能我动手。”
颜如玉没有说话,黑眸沉沉,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莫星河转过头来,打量一番颜如玉身上的彘兽云鹤紫袍,轻蔑地笑着:“听说太妃赏给你的鱼符是玉蝉。你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吧?”
颜如玉当然知道。
玉蝉,是含玉。
往生者压舌所用之物。
“指挥使,说得好听罢了。”莫星河负手在屋里踱步,“不过是太妃用来压人口舌的祭品。”
“一份名单,挑挑拣拣,连吕蒙都不肯杀,当真当那寡妇的面首当上瘾了吗?”他站定在颜如玉面前,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作为鹤喙楼楼主,我要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莫星河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敲响颜如玉面前的桌案:“闵阳的死,就是给你的警告。”
第226章 又要猜字谜
颜如玉指尖摩挲着玉盏边缘,滚烫的触感顺着经络爬上心口。
他垂眸看着盏中浮沉的茶芽,忽然轻笑出声:“楼主觉得,我会害怕这样的警示吗?”
冬日残阳在琉璃瓦上投下细碎光斑,正巧映在颜如玉满是讥讽的眼里,平白添了几分妖异。
“楼主筹谋什么,孔嬷嬷盘算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颜如玉抬手将茶水淋在面前的茶盘内,热气蒸腾间,胸前的彘兽纹样仿佛活了过来,“我劝楼主一句话,少到直使衙门惹事。你功夫敌不过我,真让我抓了你,找不到借口放你离开,那就过于难堪了。”
莫星河瞳孔微缩,白玉般的手背隐隐迸出青筋:“我早就知道你会背叛鹤喙楼,背叛义母!”
一个眼神,藏在暗处的鹤喙楼死士们尽数现身。杀意,悄无声息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无处可逃。
知树抽出长刀,在空中缓缓划出一道寒冷的弧线。
莫星河眯了眯眼:“知树,你想清楚了,背叛鹤喙楼是何下场?”
背叛,意味着从今日起,会有绵绵不断的鹤喙楼杀手,前赴后继地来杀他,直到他死。
知树恍若未闻,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凝聚在刀尖上,一动不动。
死,对于一个暗卫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从不惧怕死亡。只是在此时此刻,不知怎的,脑子里晃过一个身影。软绵绵的、娇滴滴的、凶巴巴的身影。
就这一闪神的功夫,两道黑影无声地袭来,知树落了下风,但他很快回过神,与那两道黑影缠斗起来。两人终归不是他的对手,刀刃一侧,一左一右,拍在两个黑影的后背上。两人扑倒在地,口吐一口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知树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漠然地将刀再次划出一个熟悉的弧度,停在半空,做好了下一次防御的准备。
明明是防御的姿势,可在莫星河和鹤喙楼死士的眼里,却更像是无声的挑衅。
死士们纵身跃下,手执长剑齐齐朝知树杀过去。
颜如玉坐在一旁,连眉梢都未颤动分毫,指尖仍漫不经心叩着茶案,发出笃笃轻响。
一阵乱斗之后,知树忽而旋身,刀背重重磕在一名死士腕骨,那人闷哼着松手,长剑咣当落地。
三名死士立刻呈品字形包抄知树,剑刃扫过,袖下射出透骨钉劈至知树面门。
莫星河唇
角刚勾起冷笑,便见知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刀鞘末端精准撞上三人肘关节。骨裂声清脆可闻,透骨钉擦着衣料掠过,齐根没入梁柱,尾端犹自颤动不休。
“难怪非逼着我去杀吕蒙。原来是你们根本杀不掉。”
颜如玉懒懒地摇头,颇有些可惜的感叹:
“一人打不过,就齐齐上阵。堂堂鹤喙楼杀手,竟沦落到了用车轮战的地步。剑法不行,想必你们鹤喙锥也用得不好。这身手、这路数,定是楼主教出来的吧。也罢,今日我来替楼主教教你们,”
他替自己斟了一盏茶,端着玉盏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倒在地上的死士面前:
“暗器需藏于无形,剑法当隐于杀机。你们出剑时招式先于杀意,皆因你们只注重表面剑法而忘了你们是杀手。杀手,要的是开门功夫,讲的是一招毙命、不留后路。招式好看与否、正确与否,毫不重要。”
莫星河眼里冰冷一片,恼怒、嫉妒在心底无限滋生。
可当着这么多死士的面,他强撑着颜面,冷声说道:“你一个叛徒,有何资格在这里高谈阔论。今日只是给你一个教训——”
“莫星河!”颜如玉打断他,“鹤喙楼大仇未报,你们不去杀吕蒙,不去杀镇国公,反倒将矛头对准自己人,究竟是谁才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