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树半跪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柄漆黑无光的鹤喙锥,双手高举过头顶:“恳请楼主收回成命。”
莫星河瞥了一眼那柄鹤喙锥,冷笑道:“你以为你的命,抵得过桑落的命?”
“此乃公子之物!”知树再将鹤喙锥递上前去,“公子说楼主若坚持要鹤喙楼出面救桑大夫,就要拿出鹤喙锥来。”
莫星河取过鹤喙锥,指腹摩挲过锥身,有一处磕碰痕迹,是他幼年时与颜如玉练招式时留下的。
鹤喙锥离身,颜如玉这是要跟自己以命赌乾坤?这么多年了,他想当鹤喙楼楼主的心就没死过。
莫星河紧紧握着鹤喙锥,闭眼思忖了许久,才背过身示意黑衣人退下。
他从窗缝中望出去。
正巧,颜如玉一身红衣上了马车,与卫锦岚的马车背道而驰。
此刻的桑落十分坦然地坐在马车里,她能感觉到卫锦岚充满淫欲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荡。上一个、不,上三个这样看自己的人,已经被颜如玉化成了血水,冲进了臭水沟中。
她对男人有很清晰的认知。
这些人的垂涎,并非因为自己长得美艳绝伦。
雄性动物本就是贪新厌旧的。
鲍鱼海参吃多了,想吃清粥小菜,狮子头吃多了,又想吃火爆肥肠。与天仙睡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他们也会觉得无趣,又会想试试那些庸脂俗粉。
更何况卫锦岚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贵,桑落也听过他的一些传闻。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东南西北,都是集齐了的。兴许就差了自己这一款——女大夫。
卫锦岚砸砸嘴:“桑大夫,芳龄几何啊?”
“十五。”
“哎呀呀,好年纪,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卫锦岚又问,“可曾许了人家?”
“不曾。”
卫锦岚更高兴了。今日虽然被颜如玉那白皮子面首给打了,但得了这么个小娇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种小娇娇要先把玩一阵,再给她配个老实憨厚的,到时候,当着她那老实憨厚的丈夫......
啧啧,想想就带劲!
“桑大夫,”他舔舔唇,示意桑落将一旁小案上的茶水喂他喝一口,“我有些渴。”
桑落也放得开,扭身去倒茶,再喂到他嘴边,一脸关切地问他:“世子,你可有什么地方感到疼痛?”
卫锦岚十分受用,又别有意味地说道:“桑大夫医术超群,我除了不能动,其余都好得很啊。”
是吗?
桑落倒觉得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唯一昂着的脑袋,也是靠木板架着的。
卫锦岚现在唯一能动的,也就是他的歪脑筋了:“桑大夫,我那处痒,奇痒无比。”
痒?这倒是新症状。没有痛觉,会有痒的感觉吗?桑落假做不懂:“我去叫停车。”
“医者眼里无男女,桑大夫帮帮我不就行了?我知道,有些委屈桑大夫,诊金你随便提!随便提!”卫锦岚看向她那双小手,愈发心旌摇曳。
桑落凝视一息,在卫锦岚面前蹲了下来。
卫锦岚见状得意地笑了。
他有权有势,什么女人不也得匍匐在自己面前?看着这女大夫冷冰冰的,以为还要花些心思呢,原来也跟府中那些讨他欢心的美姬一般懂事。
懂事归懂事,就是少了些许捕猎的野趣。
桑落掀开他的衣摆:“你这裤子不方便脱。可以撕了吗?”
“撕!撕!随便撕!”野趣不就来了吗?
唰地一声,卫锦岚的胸口被木板夹着,看不见下面的情形。缓缓闭上眼,只等着享受。
“哪里痒?”桑落抬起头。
卫锦岚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只觉得凉凉的手指捏着自己,来回摇摆。他的脸笑得快烂了:“对对对,就是这里。痒痒——”
过了一阵,桑落又问:“还痒吗?”
“还痒,还痒!再挠挠!抓抓!”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卫锦岚开始着急了,“用力抓抓!”
没感觉!
“还痒!用力抓抓!”
“还痒?不应该啊,”桑落站起来,刀尖儿戳着一截血淋淋东西递到他面前:“都切下来了,还痒吗?”
卫锦岚以为她开玩笑,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你这小娘们,哪里弄来的东西当真看着恶心,快扔了。”
也不知哪里踢翻了茶壶,水在滴答滴答作响。
渐渐的,屋子里弥漫起一股血腥气息。
越来越浓,越来越烈。
一阵强烈的寒意从脚底渐渐爬上卫锦岚的身体,他的心底没来由地发毛,恐惧蓦地将他整个人吞没。
不对!不对!
他下意识地要扯开喉咙叫人,咽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腥又臭。
一把血淋淋的小刀儿很快抵在他咽喉:“你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先割了你的喉咙。”
卫锦岚无比惊恐地瞪大了眼珠,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爹说今晚鹤喙楼很可能会有动作,布下了天罗地网,难道,这女大夫就是鹤喙楼杀手?
第64章 端午的烟花
最近鹤喙楼猖獗,勇毅侯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打听到鹤喙楼下一个目标是卫锦岚。
勇毅侯是个布局高手,放出风声说卫锦岚今日一定会去浮思阁吃酒。鹤喙楼杀人一向直取心窝血,一招毙命。
为了又抓住鹤喙楼杀手
,又护住儿子,他不但派出了府中百名死士,还与刑部暗中联手,让刑部增派了人力,潜伏在卫锦岚周围。
一旦鹤喙楼杀手出现,死士和刑部之人就会从天而降,不惜一切代价力求抓住活口。
“所以,你的好儿子,被我打倒在地,肋骨都踩断了,也没有人敢上来阻拦。生怕侯爷这一张大网抓不到一只自投罗网的鸟。”
幽静的屋内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颜如玉一身红衣斜斜靠在勇毅侯的书房立柱上,似是在闲聊。
屋子里有一张书桌。勇毅侯五十有余,花白的头发,端坐在紫檀雕的五接雕花栲栳椅上。
心口插着一朵诡异的玉色兰花。
兰花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莹莹的光。花儿半嵌在他的心窝,尖锐的花瓣尖儿上还挂着鲜红的血珠。
勇毅侯死死地盯着眼前近乎妖孽的男子。
林敏君出事之后,他布下这样一个局,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是颜如玉,也没算到他竟然胆敢单枪匹马地出现在侯府里!
侯府里的死士大部分都被调去抓鹤喙楼杀手了,好一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他垂下头看看自己的心口。
大意了!
就这样让颜如玉轻而易举地取了自己的性命。甚至死在书房里,也无人知晓。
“没有你儿子引走死士和刑部,我也进不了勇毅侯府。”颜如玉慢慢靠近他,玉雕般的面容早已敛去平日伪装的柔和,眼眸黑沉,如同一只猎豹正看着自己利爪下奄奄一息的猎物,“恰如当年没有你引路,万勰帝进不了广阳城。”
顿了顿,他捏住血红的衣摆:“也就没有我这一身红衣......”
京城里谁都知道颜如玉爱穿红,可谁又知道是这红是血的红?
是广阳旧人来报屠城之仇的。
“你——”是谁?
勇毅侯的眼神开始涣散。
“这时候了,你还好奇我是谁,”颜如玉勾唇笑了,“不该想想你的儿子是否活着吗?”
勇毅侯眼珠子动了动,费力张了张嘴:“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颜如玉淡淡地笑着看他。
勇毅侯突然明白过来,千方百计得到的鹤喙楼准备杀卫锦岚的消息,才是一个局,颜如玉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可以,”颜如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探出手将勇毅侯怀里的令牌取走,“我替你报危,他就可以多活几日。”
至于是否完整地活,就看那小大夫是否忍得了了,以他对她的了解,此刻多半已经拿着那个混球练手了。
他捏着勇毅侯心口的兰花,旋转着抽了出来,血喷涌而出,
“呲——”的一声,夜空中划过一道尖锐的信号。
一下,又一下。
马车外的人都听见了。
李小川没见过,还挺稀奇,望着夜空喊道:“桑大夫,桑大夫,快出来看,有烟花!”
端午节也放烟花吗?太稀奇了!
五毒驱散,放放烟花十分应景。
“别喊!”随车之人怒喝道,再抬起头看那个信号,惊道,“不好,我们中计了!侯府出事了!”
“快回侯府!”
突然黑夜里冒出许许多多人,身穿夜行衣,从树上,屋檐下,冒了出来,少说也有一二百人,高高低低地朝信号的方向飞跃而去。
领头人奔跑一阵,突然觉得奇怪,侯府出事了,怎么世子没有半点动静,又调转头回来:“世子?世子?”
卫锦岚想喊一声:鹤喙楼杀手在此!可他的嘴被堵着哪里说得出话来?刀儿就在咽喉上抵着,马车里滴滴答答的声音,每一滴都是他的血,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