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的光景,她的脸颊就深陷了下去,整个人都透露着说不出的憔悴,即便这趟出门还特意抹了胭脂水粉,眼底的黑眼袋还是暴露无遗,一个孕妇,受这样没有来由的冷待,能身心舒爽才怪。
终究是我先打破了寂静,我温和的笑着,主动道,“王爷他才刚去了朝堂,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若……”
“我不是寻王爷来的,我是找王妃,”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颗颗清晰的滑落下来,“如烟知晓您是个良善之人,故今日才厚着脸皮前来,请您,救如烟母子一命!”
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周凌清自己不说想要“悄无声息”,最好当事人也不知晓的解决掉吗?这还没行动呢,风声就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了吗?而且,找我庇护也不现实啊,这府上最大的当家的要出手,我还能怎么庇护?
“不…不能吧…,王府护院众多,怎么会有人能进得来…”
我只能言语宽慰着。
“自然不曾有外人要戕害如烟,是府上的人,”她说着,我就已经快要接不住了,只见她顿了顿,重了语气,“是子枫,要如烟死——”
第20章 下毒
呵,呵呵,那你有没有想过王爷也有这个想法?
“子枫如今虽然伺候在您身边,但如烟知道,她所行之事绝不是您指使的!”她抹着眼泪,肯定着我的为人。
的确不是我要你性命,你倒脑子清醒。
“不知子枫做了什么,咱们也不好冤枉好人啊!”
总要有点对话,否则显得如烟像在演独角戏。
“王爷近来繁忙,如烟是知晓的,也不曾埋怨王爷不能常常陪伴我,平日里在府上,也只有王妃您能为我做主了,”她止了哭,开始“倾诉”。
原来子枫近来时常送一些小厨房做的鸡汤、甜粥到如烟阁去,如烟原以为是周凌清吩咐的,因此,她次次喝的干净,直到昨晚,徐嬷嬷提出了疑问,咋不差天的送?还每次都是子枫?素日里,只子枫对如烟多有鄙夷,别人都是暗地里,子枫次次都当面不给台阶。咋现在当送餐的当的这么乐不可支?难不成这汤羹有问题?
想着也就随手拿着银针试了试毒,试完,俩人看着变黑的银针都懵了,最后才想起来请大夫,但王府森严,甚少能进来外人,王爷又还没回府,于是徐嬷嬷拎着这半碗鸡汤漏夜去了医馆,大夫拿舌头验了验,又拿银针试了试,最后鼓捣半天说,里面掺杂了少量滑胎的藏红花与噬魂丹的药末子。时日久了,会出人命的!嬷嬷就问那这种量,吃多少次才有危险?大夫说少则三十日,多则五十天。徐嬷嬷这才放了一颗心到肚子里,如烟才吃了三五日,还没大碍。
如烟又低泣起来,说知道难能摸到王爷的影儿,只能求到我这儿来了。
看着如烟哭的绯红的脸蛋儿,我不由的再一次发散起了圣母光辉,“你放心,此事我定然会同王爷说,也会尽力保你母子安全,但若想让孩子平安健康的来到这世上,这些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你,无论遇到什么,你自己个儿都要放宽心,适当休息,适当走动,你身子强健了,便没人能害了你去。”
她终于停了眼泪,又说了许多感谢我的话,才乘上停在苑外的软轿离去了。
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肠子悔青了一半——尽包揽些自己力不能及的活!
子枫能如此行事,还不是周凌清指使的?我这样岂不是跑到周凌清面前打周凌清的小报告?
但想想好歹那是两条人命,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我又开始了守苑待凌的一天。不过今天他的确比往常回来的早,才刚过晌午,院子里就有了响动,只听他压着声线吩咐子枫去外头铺子做什么,我隔着门听的不真切,却自觉给如烟下药的事,无疑是周凌清的招数。
等他进了书房,我才端了早就备好的佛莲参去扣门,许是他刚好在玄关处,随着扣门声直接从里面开了门,见来人是我,他仿佛甚是意外,看到我手里端着一盏参汤,更是觉得有猫腻,于是挑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你不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扬着笑,越过他,挤进了门,“哪里,瞧着王爷近日忙碌,这才特意在小厨房熬制了补身子的汤羹,一直温着,看王爷回来,立下端了过来,请王爷笑纳。”
是喝剩下的这事儿,我不说,小九不说,就没人知道。
“呀王爷,您回来啦,王妃今日大发慈悲做了汤羹,小九与姐妹们都有幸喝了一碗,还剩下一些,您要不要尝尝啊——”
小九远远的在院子里喊着,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凌清身子一顿,刚要关门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一双眼睛瞥向我。我难堪的笑着,手里的汤羹还没来得及放到茶几上,就三步并作两步,又跑到了门口,透着周凌清的半个身子冲着小九回道,“已经给王爷送来了!别惦记了,去忙吧!”
小九脆生生的答了好嘞就转身跑开了。
“本王要尝尝,王妃亲手,‘特意’为本王熬制的参汤呢。”他一手关门,一手接过了我手里的茶碗。
“是让大伙尝…尝尝味道好不好,第一次熬制…只怕污了王爷的嘴。”我努力的找补着。
“味道的确不错,清香又浓厚,喝下去胃里也暖和,只是往后再‘特意’为本王调制的时候,不要忘了也真的为本王留一些,如此,许就在王妃的调养下,本王也能多活个三五年——”他这会儿,已经坐到了铺着一整个白狐皮他的“专坐”上,参汤一饮而尽后,煞有其事的点评着。
呵。
“你这样前后脚的跟着本王到书房来,怕不是只为了送这一盏‘特意’熬制的参汤吧,”他假意翻阅着案桌上的书卷,转又发问。
这人真是我见过最小心眼的人了!
“今日,如烟来过了。”我看他要引入正题,自然要赶紧跟上。
“又如何?”
“她哭的伤心,同我说有人要谋害她。”
“哦?是谁?”这厮装糊涂的本事渐长。
“子枫日日端着掺了少量毒药的羹汤去如烟阁,如烟,已进食了五天,再过些日子,妥妥的一尸两命——王爷不知?”
听我说完,他的面目忽的严峻起来,“子枫?”
他仿佛真的不知情,虽然嘴上说着子母都不留,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那是你的孩子王爷,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王府这么大,一个小小孩童如何容不下?我想王爷比我要清楚百倍,此事一旦决定了,就绝无转圜的余地。”我思索着劝解的话,捡戳人心窝子的说,“况且如果王爷真的铁了心要如烟母子性命,有的是办法叫他们消失,王爷犹豫到今日,怕还是心有不忍吧。话说回来,你叫他们活着,会损失什么我不知晓。但你让他们去死,我却知道,总有一天,你午夜梦回,会想到这个孩子。即便愧疚悔意只一丝,也可以时不时的出来揪一揪你的心,持续这一生。”
反正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该软下几分了吧。
我说完就拎着我的茶碗,在周凌清的注目礼下退了出去。
可奇怪了,因了此事,我失了个大眠,就奇了怪了,即便他许如烟母子活下来,也是人家阖家团圆的事,我在这揪着一颗心做什么?我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突然外间传来哭闹声。
“王妃歇息了,子枫姐姐明日再……”
是小九的声音。
“……等不到明日,你只在这上你的夜,我有话同王妃说…”
子枫说着就闯了过来,我也翻身将床帐掀开,悠腿坐在了床边。
“什么事?”我看着她饿狼扑食般的扑过来,佯装平静的问道。
“王妃好本事,三言两语就改了王爷的心思——”她呲着牙,斜视于我。
周凌清改了心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爷也并不是冷血……”
“王爷不是冷血,那就是我这个处处为他着想,替他做事的人冷血了?”子枫怒目相对着我,“如烟……她曾是娼馆的娼女,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如何能配有王爷的孩子?”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但凡有门路,谁愿意糟蹋自己?
“可她在王爷身边也已有多年了,既然王爷都不再有此心结,子枫姑娘也该释怀的啊。”
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你这样不放过有用吗?
“我知晓了!你!你对王爷,毫无一丝情意!才这样把王爷推出去!如今对王爷的事,更是得过且过,平日里也只想博得贤良名声,在府里享着供养与众人的吹捧!并不曾为王爷多做任何考虑!你……枉为凌王妃!”
这话严重了吧,可以侮辱我本人,凌王妃之位是我的营生啊,我可是每日兢兢业业查账,也不忘走进群众,了解众人的呼声的,就连周凌清让我研制的草药,我也都日日做着,怎么能对我的工作态度持有这么大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