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枫前几日同我“交心”,视我为情敌以后,就一直别扭着,住在一个苑里,抬头见了就直愣愣躲开那种,这次同周凌清一起登门,让我甚感意外。
见我仍是一脸懵,她才继续说了下去,“随言会就如同各高门夫人之间的茶话会,只不过范围更广了些,有各高官吏从,商人首富。宾客中有东家邀请之人,也有各相熟亲朋介绍入内之士,大家来此的目的都是为了结交对自己有用的人——随言会是王爷首先提及,有人拥护,却也有人反对,前两年都是富甲一方的豪户承包,凌王府是第一个朝廷出身,却染手此会的。”
自然是对自己有益,才提出的“随言会”,可不得自己发扬光吗?
怕是前两次给旁人举办,也是为了不让自己那颗招揽贤材的心那么明显吧,等大家习以为常了再加入,给人一种,“大家都推崇这种玩法,又是我提出的,我不参与举办一场不好吧”的无奈感。
老贼周凌清也。
“说这么许多,那王爷举办就是了,满府谁还敢扯后腿不成?”小九被一个四岁孩童的棋术按在地上摩擦了一个晚上,心下十分不爽,并未细听子枫解释的“随言会”,张嘴就是不耐烦。
“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子枫一副看白痴的样子望向小九,再次提起随言会,“随言会的前身是茶话会,而茶话会又是各夫人之间为了解闷打发时间才出现的产物,随言会理所当然的成了各府管家主母的差事——从古至今,也从未听闻有大男人在府里后院指点江山的!”
我看哪里是觉得“主母们”更适合主理,其实就是要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母们来当挡箭牌吧,这种大型的才俊交流会,又不是朝廷举办的,万一你们聚在一起要做些造反勾当可咋整?现如今好了,各位都可以装疯卖傻了,什么?聚揽人材?没有啊,我夫人闲着没事,组织各界的人聊聊天吃吃茶看看皮影赏赏戏而已啊!
男的,老贼也!
“不玩了不玩了!小世子,你让一让我又如何了?好男不跟女斗,先生没教过你吗!?”比起与子枫对线,小九更喜欢与小俊材较高低,此时玩不过,更是耍起了赖,嘴巴不住的嘟囔着。
小俊材在一旁只咯咯笑着,回着嘴,“先生没教过,小九教过了,受教受教!”
子枫看着屋子里两个相差十五岁还能玩闹起来的“神交”,不由的皱起了眉——合着苦口婆心的解释又成了小九刮过耳旁的一阵风。
“今日不许再玩,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小九快带世子去睡下!”我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不言不笑不动的周凌清,赶紧虎起脸,催促他们离开。
我的政治使命是让小俊材得到周凌清的疼爱与关心,可不是在人家焦头烂额的时候哈哈哈招人烦的!
小九见我板着脸,立时噤了声,领了小俊材去了外间的上夜房。
他们一走,气氛更下了一层楼,我调笑着,接了子枫的话,“既从古至今,没有男子开过茶话会,不如王爷做这千古第一人?”
我的本意是轻松一下氛围,不想却让其冰至零点。
“你倒是有个好点子!”周凌清歪头瞪我一眼,挖苦着,“什么都要本王亲力亲为,你好找一处阴凉躲懒去?”
子枫白眼翻到了周凌清身上,低声咕哝,“还不是你自己选的!”
……
“玩笑而已玩笑而已!王爷有需要,我自是要鼎力相助才行!”我赶紧跳了出来,收住了这一场对我直接间接的攻击。
周凌清冰着的脸融了些,不再僵着,却还在故作姿态,“本王也不放心全权交由你,子枫比你稳妥了不知多少,如此就由子枫帮你监管着些!”
周凌清这捧一踩一的嘴脸甚是丑恶。
此番言论,引来了子枫的侧目,她隐忍着怒气,开始出言不善良,“王爷何必总说些个言不由衷的话?不如把您的心掏出来瞧瞧,到底是王妃更让王爷心之神往,还是我这个小小婢子更得你意?”
子枫的冰雪风暴是没有征兆的,爆发则不可收拾。
周凌清听了脸色很精彩,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了句胡言乱语,这之后把玩着折扇先一步出了门。
十分轻松的样子。
第49章 筹办
随言会,说起来容易,办起来,根本没有门路。
沈青思仍然是府里的“一把手”,有时候甚至连周凌清都奈何不得——这许就是有个强大母族才能嚣的张吧。
要布置场所,要买花卉匹布,要购置能支撑三百人的茶水点心,晚宴也要备足吃食,另外戏台子得搭建起来,艺人歌姬都要请顶端的那几位,毕竟凌王府,不能丢面。等等。
我看了看子枫的清单,只觉头疼欲裂——这几乎寸步难行!
布置场所,人手不够,照流程报上去,人家沈青思说了,府里各司其职,紧俏的很,哪里有闲余的人给你们使唤?
周凌清亲自出马,也都是这句话,逼急了再加一句,不如禀了我父亲,这个家本王妃不当了?
周凌清几次败兴而归,我终于忍不住调侃,“天下哪有鱼与熊掌兼得之事?外头得意了,家里憋屈些也就憋屈些,大男人能屈能伸!无妨无妨!”
然后佯装看不到他眼里的刀剑,找个理由,溜之大吉。
乐得一时,又愁了起来——他败兴,对我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得鼓动馨苑的丫头小厮忙碌起来?可这些人连着护院,子枫,小九,小红,奶娘,嬷嬷加在一起,统共也不过十七个啊,奶娘还不能作数,毕竟她看管小材俊更多些。
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硬着头皮干的活,果然是差强人意,小九领人购置花卉丝带布置各厅,不曾想,花卉两天就蔫了,丝带也不翼而飞了。
子枫去对接艺人歌姬,但凡能拿出手的都被包了月,只领回来一个会川剧变脸的和尚,长得还奇丑无比。
这样一对比,嬷嬷倒是最利索,她统筹的茶点餐食,都到了位。果然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做事最妥帖。
只两天要“开门迎客”的时候,甩手掌柜周凌清来视察了,他看着我们辛苦工作的成果黑了脸。
“本王亲自拨的大笔银子,就换来这些破烂玩意儿?赵乐明?你可是有意为之!?”
这是周凌清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不夸张的说,馨苑至少抖了三抖,雷公也几乎以为神职被区区一个凡人抢了去。
“人力物力不…不到位啊王爷,你大婚时,我的实力不是有目共睹吗?那时不知多令人满意呢!”人人屏气凝神不敢做声的时候,也只有我这个总工头出来说道一二了。
不成想,不提还好,一提更是点爆了窜天猴,他的脸比方才还要阴沉,盯着我看了约有半刻钟,之后微微闭了闭眼,气得声音都失了气力,“好好好,竟还提起从前了?替本王娶个王妃归来你觉得劳苦功高,要念一辈子!?本王恨不得掐死你这张永远寡淡无谓的脸!”
??这活儿不是您亲自交给我的么?我干的不好了骂,干得好了也骂?当时您可不要太满意!
啊不对——嗯额,好吧,正是因为我完成度太高,对他娶回来个悍妇王妃有太大帮助,以致他在自己的王府受起了窝囊气,如今有气没处发,逮住我这个“劳苦功高”的人来泄气。一定是这样。
“也…也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诺诺的回着话。
不知沉寂了多久,他终于平复了情绪,但仍愤愤的,随手将手里的卷册,咻的扔到了桌子上,终于破罐子破摔道,“如此这般——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还有旁的法子?难不成让拜访的客人们,自导自演,自鼓掌?”
他的冷言冷语,瞬间点开了我的任督二脉——是啊,咋就不能自导自演自鼓掌了?
我面露喜色,不由的呼出声来,“也不是不可以啊!”
满屋子人丧气的看着我:听不出人家这是讥讽加嘲笑的口吻吗?
“来,说说你的‘好点子’!”周凌清眼里颜色尽失,一副我看你能耍什么花招的表情出卖了他那颗毫无信任可言的心。
“左不过是吃喝玩乐,结识同道,不如就搞出些新花样——场子毋须豪华,却要热闹,凌王府小院众多,我们分出几个厅来,有谈经论道之地,有舞文弄墨书屋,有夫人们喝茶赏景之园,爱听戏曲的自然也要提供相应的戏厅,我们未曾请到耳熟能详的名角,那就由低阶的戏子代替也未尝不可,另外再多借些戏服过来,有意愿的完全可以披在身上,上台高歌两句,与之比试一二,自然茶水点心不可缺少,每个场厅都有专门的‘茶点一角’,以供各位客人自助享用,不必有丫头小厮伺候,丫头小厮只管流水似的在各厅之间推着餐桌走动。哪里缺少了水果点心,伸手添上就是,如此,既节省了人力,也少了浪费,岂不两全其美?至于午宴,也效仿茶水一角,动用府里最大的厅,餐桌摆起来,佳肴逐一摆上,由大家亲自来取,取了便进休息区坐着进食,缺什么少什么丫头小厮再补上,这般大家一处,岂不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