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周凌清脸露无奈,但很快重展雄风,“以后朕在这儿的时候,你不许来打扰你母后!”
小俊材半个身子躲到我身后,才敢出言回怼,“我在这儿的时候,父皇不要来打扰才是,这儿是我的住所!父皇该在养心殿!”
“你……你……”周凌清被一个四岁小童憋的哑口无言。
以前俩人不是很处得来吗?咋如今还要父子反目成仇了?
我紧忙摸着小俊材的头安抚道,“怎么能这么跟你父皇说话呢?学的礼数都抛到哪里去了?”
以后还得仰仗这位过活,可不得客气些?
“是…是盈姨说的!”小家伙突然理直气壮起来,“盈姨说…说父皇总来坤宁宫……母后早晚有一天会……会有一个新的小宝宝,到时候就…就没我的容身之地啦!我自然要…让父皇无机可乘!”
我头上一片乌鸦嘎嘎飞过……
合着前阵子周凌清举奏折搬到坤宁宫来,小俊材不远万里天天未央宫与坤宁宫几趟跑,是“身负重任”啊。
显然周凌清也思及此,脸色更铁青了。
我立时站出来解围道,“啊该午膳了,不如我们……”
我话还在唇齿间,这一大一小就齐齐冷哼了一声,分别向相反的方向去了,独留我一人在堂前唱独角戏……
从这天后,小俊材只要瞧见周凌清来坤宁宫用晚膳,就逢夜必往主殿睡,我几乎习惯了俩人晚上斗鸡一般扑腾一番再入睡。
当然睡觉的排位也一如既往——小俊材几乎长在了我与周凌清中间,这厮日日眼睛喷火也无可奈何,终于在大年三十夜,周凌清成功的把小崽子赶了出去。
办法很俗套,但见效极快。
这厮托着一杯茶状似无意的同我侃天侃地侃别人家孩子,他说你可能不知道,侍卫总领家的小儿子才三岁半,熟读千字文,古诗词张口就来,除此之外,那么点个小家伙竟然还能耍枪弄棍,从脱了娘胎就开始自己睡了,奶妈丫头也不许陪着,不像有些人,过了年很快该有五岁了,还天天撒娇说害怕,要跟着阿娘睡!虽看着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但以后能保护得了谁?
嚯,这铺垫够长啊。
小俊材看似只顾玩闹,可周凌清这番话才说完,他手里的小狗玩偶就“状似无意”的掉到了地上,而后随手捡起了一旁的儿童版木制“尚方宝剑”耍了起来。
这一晚,放完鞭炮守完夜之后,小俊材主要求回了偏殿,乖乖的睡下了。
主殿里的周凌清立刻化身了禽兽,一个飞身扑了过来,稳坐在榻上后,一手将我捞到了怀里,而我,因为惯性,很不争气的一屁股墩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也不由的扶上了他的肩。
“在想什么?”
这厮嘴角含了笑,眼睛里的绵绵情意如同千军万马向我进发而来。
我呆住片刻,立时看向了别处。
“没…没什么,皇上从过了小年就窝在这儿,维系君臣情感的宫宴说不办就不办……只…只是取消宫宴也就罢了,连年底述职…这样历来重要的朝会也…也被取缔……”
“哈哈哈你果真是个好‘皇后’,时时都谨记自己的‘劝诫’职责,”周凌清笑得很开心,洁白的牙齿暴露无遗,起伏的胸膛良久才平静下来,但嘴角的笑仍很勾人,“宫宴、述职之流都是当政者做样子罢了——宫宴,宴请臣子及其家眷到宫里来,左不过是吃吃喝喝,应酬交际,可也有许多人迫于朕的恩威,不得不违心的来赴宴,内心许更想在家陪伴父母妻儿,节气年下,一家团圆,舒心自在岂不乐哉?述职,更是做个爱国爱民的样子罢了——一年的差事成绩真的能在这三十五刻述清吗?朕又能真正听到心里几句?朕既抓了大方向,自然对下头的小事也能知个七八,更何况还有监察寮直通金銮殿,重要的‘小事’朕也都收于囊中,平日里各处的暗影也时时报着‘民间’的动向,一切尽在朕的掌控之中,朕,还要做这‘述职’的表面功夫做什么?”
言外之意:大事小情我都拿捏,并内心门清,不需表演勤政亲臣爱民——该松松,该严严,我自己心里有数的很!
嗯,是我多言了。
他的手忽的在我腰间紧了紧,说话的热气再一次扑面而来,眼神再一次燃了火光,“明儿,我们,该就寝了——”
显然今晚的我比那日清醒很多,他靠的越来越近的脸被我一巴掌挡住了,他呆愣了一瞬,而后抬手把“阻碍”反制到了身后,下一刻我便被直愣愣的放倒在了榻上,周凌清的脸再一次越来越近,我下意识的歪过了头,他也不恼,顺势凑近了我的耳畔,磁性而低沉的声音犹如具有摄魂术的魔力,“明儿,只有我可以这么唤你——”
他修长的胳膊伸了出去,幔帐再一次散落下来,由“幔帐”引来的小风灭了榻旁小桌上的烛火,一室旖旎,隐在了黑暗里。
新年后的周凌清一整个“老夫聊发少年狂”——初三恢复早朝之后,颁布了“新年新地图”,边界小国通通划成了附属小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的,你是附属小国别不承认,该来朝贡时乖乖的来朝贡,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不屈膝,那就兵戎相见,到时恐怕就不是附属小国的事了——而是直接我中有你。
除此之外,周凌清还在正月十五的围猎会上,射杀了一只麋鹿一头野猪,驯服了一只烈马——别人一年比一年花白头发,这厮一年比一年少年气。
他对自己的“丰功伟绩”十分满意,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坤宁宫来炫耀,手里还提留着半个野猪腿。
“可惜你不会骑射,也对围猎不感兴趣,否则如何也要让你陪朕到猎场上驰骋两圈——”
这个时候的周凌清一点也不像个深藏不漏的权谋者,更像个,想要得到崇拜夸赞的学生皮孩。
我看了眼一旁抓着血淋淋猪腿的小公公,又看了眼过年虚长了一岁的小俊材,立时收了识字的卡纸,打发了小红领他去庭院里荡秋千。
“皇上好本事,我可没这样飞身上马的魄力——”
我怀抱手炉,眼神躲闪着那片“血淋淋”。
周凌清眼珠流转,突然笑得畅快淋漓,“既然皇后娘娘被这条‘猪腿’吓得变了脸,那便是它的罪过,今日晚膳就在外头架了火,以它为食如何?”
猪腿真可怜,莫须有的罪名说来就来。
“好主意——”
我为这位九五之尊竖起了大拇指。
“皇上!不好了!!”
周凌清才歇下一刻,捧着的热茶还没挨到嘴角,就有宫人跌跌撞撞的进了殿,跪扑到了周凌清脚下。
“未央宫的……悬梁自尽了……”
第84章 出来作妖了
宫人不敢抬头,连声音都带着颤色。
周凌清脸上的欢愉一瞬散了踪迹,手里的茶杯也不负众望的碎了一地。
只见他轰然起了身,“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半个时辰前……不过,现已喘匀了气儿……”
宫人的回答令周凌清舒了一口气,他再不多言,摆驾了未央宫。
小俊材小尾巴一样跟了过去,不住的问着盈姨怎么了?盈姨是不是有危险?
周凌清并不理会他,脚步飞快。
为了这小崽子的身心健康,徐盈盈的所作所为我并未让他知情,如今倒好,竟使他是非不分,好坏不辨。
我抚额长叹了一口气,让人将他拽了回来,小崽子回来就赌气般回了寝卧,还大放厥词说盈姨有个三长两短,明日的学便不去了!
我说你放心,你盈姨命数长着呢,你明日的学去定了!
小崽子输得很彻底,他盈姨不止活得好好的,还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周凌清在未央宫待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下了早朝又直奔了未央宫,合宫一片哗然——这复宠也太快了些。
我看着吊在廊间的野猪腿,没来由的怒火霎时冲天三丈远,立下走过去一把将冻实了的腿肉扯下来,扔到了雪地里。
去你的晚膳烤猪腿。
呸!
周凌清实实在在的陪了徐盈盈三天三夜,小九对此很愤恨,每天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让人去打探未央宫的衣食起居,最后得出了个结论——徐盈盈这是以死搏生啊。
丫头随主,她的结论正是我的推测。
就在我以为这厮在未央宫绊住脚的第四天,他终于想起来还欠了坤宁宫一顿小烧烤。
于是在第四天的晌午,赔着笑进了门,手里提溜着被我扔到雪地里,没人敢处理掉的猪腿肉。
“怎么说扔就扔呢?好歹也是朕辛辛苦苦猎场上打来的——”
他说着近了我的身,我也是长了腿的,他进我就退。
“这么辛苦打来的,怎么不一起带了去?有人刚从生死边缘回来,正是要补一补的时候——”
周凌清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一旁的茶几上,给我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后,才俯下身四处嗅了嗅,眼睛笑成了月牙,“哪里来的酸味,飘的这样远,竟都到了坤宁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