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暗色的瞳眸像是破开了一条裂缝。
有光从裂缝一点一点挤进去。
他的心跳，有一瞬停滞。
“其实前几天就应该给你的，但是我忘记去拿了。”顾羡鱼开口，“维修的是个老师傅，技艺高超，他……”
小姑娘还在说话，却因为少年的动作，话音戛然而止。
对比顾羡鱼的体温，沈临渊的要高一些。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缓缓将脸埋下去。
顾羡鱼被他扣在怀里，眨巴眨巴眼睛。
却没有推开他。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薄在脖颈间，有些痒痒的，还有些湿润。
顾羡鱼很少有很安静的时候。
但此刻，她就安静地被抱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久到顾羡鱼都怀疑沈临渊要趴在她的肩膀睡着了。
她抬手，揪了一根他的头发，轻轻扯了扯。
头发有多重要，顾羡鱼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敢很用力。
头皮被扯了一下。
沈临渊身体稍微动了动。
顾羡鱼立马放开了手。
沈临渊的手缓缓收回，身体也慢慢坐正。
顾羡鱼抬眼看他。
他眼角最薄处有些红，但并没有眼泪，睫羽都是干干的。
她看沈临渊的时候，沈临渊也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顾羡鱼身上，眼底杂糅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情绪。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顾羡鱼立马凑过去，抬手想要捂住他的眼睛。
可房门却被忽然推开。
“咦？”
一个小女孩钻进来，看向顾羡鱼的床，正要说话，却忽然一顿。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后面的小孩有些等不及了，“星星，你别杵在这儿啊！”
小胖费劲儿钻进去，就看见床上两人靠得很近。
小胖的嘴巴顿时长成了大大的圆形。
“姐姐！”小胖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羡鱼。
顾羡鱼甚至还没开口，后面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夏老师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沉默了几秒，“你们两个这是在……”
从夏老师的角度看，两人的距离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顾羡鱼的手刚好捂到沈临渊的眼睛上。
“老师……”
-
解释清楚了沈临渊是来送药的。
顾羡鱼有些疑惑地看向沈临渊，手指暗戳戳揪了揪他的衣角。
顾羡鱼本来以为沈临渊能找到她房间来，夏老师她们肯定都知道的。
可是现在看起来，夏老师毫不知情。
沈临渊垂了垂眸子，视线放在她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指上，没说话。
顾羡鱼大概也能猜到，他这是不知道怎么悄咪咪溜进来的。
至于是如何确定自己的房间……
门口就有小牌子。
听完顾羡鱼和沈临渊的话，夏老师才想起来，这就是之前送羡鱼回来的男同学。
夏老师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也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底。
“正好是中秋节，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下楼跟我们一起玩吧。”
理清楚来龙去脉，夏老师也没有多问，免得两个孩子尴尬难堪。
“小鱼舒服点了吗？”夏老师温柔地询问。
顾羡鱼点了点头。
可能是多喝了点热水，也可能是休息够了，这会儿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那就一块儿到院子去吧。”夏老师说道，视线在沈临渊身上又停留了一两秒，似乎带着些警告，“换好衣服下来，别耽搁太久啊，院长和孩子们都等着呢。”
“好的，夏老师。”羡鱼乖乖应了一声。
沈临渊就杵在那儿，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夏老师：“……”
“快点啊。”又不放心地吩咐了一句。
夏老师才带着一脸好奇的孩子们下去。
顾羡鱼看向沈临渊，开口，“我要换衣服了。”
“……好。”
第21章 临渊羡鱼（21）
沈临渊始终站在原地看着。
顾羡鱼：“?”
她歪了歪脑袋，脸上都是茫然。
沈临渊看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走到外面，把门带上。
顾羡鱼把长袖睡衣给换掉了。
只是穿上的，依旧是长袖。
一条长袖的白色连衣裙。
福利院的孩子通常穿的衣服，通常是哥哥姐姐不穿了的、干净一些的衣服。
当然，也有新衣。
因为福利院好久没有像顾羡鱼那么大的孩子了，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刚买的。
虽然不多，但是除去穿校服的日子，也完全够用了。
白色连衣裙是棉麻质地的，很容易皱。
但女孩身上的衣服被熨烫平整，长度至小腿肚，露出来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腕。
晚风从走廊吹过，将她身上好闻的气息也带到他这边来。
沈临渊微微偏头，掠下目光，喉结滚动了下。
顾羡鱼注意到了他的耳朵，还是红红的。
“你耳朵一直很红，真的没事吗？”顾羡鱼走到他侧边，抬头看他的耳朵。
沈临渊闻言一顿，正想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耳朵上忽然多了一道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像是一下被冰得颤栗，耳根子比之前更更红了一些。
顾羡鱼摸了一下他的耳朵，果然摸到烫呼呼的。
她本意想给他降降温，可没想到，她的手指好像都要被他耳根子的温度烫到了。
顾羡鱼有些疑惑地看着沈临渊，没想到一个人的耳朵温度能这么高。
沈临渊把她的手拉下来，“吹吹风就好了。”
“下去吧，不然他们该着急了。”
微凉的夜风拂过少年炽热的耳畔，他拉着她下楼，却在见到人之前松开。
-
福利院很少像沈临渊这么大的男孩。
沈临渊一出现，院长就先愣了一下。
然后，孩子们就好奇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大哥哥。
直到知道这是羡鱼的同学，孩子们才把他团团围起来，好奇地看着他，甚至热情地邀请他一起玩游戏。
被孩子们簇拥着，沈临渊有些无所适从。
小胖抱住他的大腿，示意他蹲下来。
沈临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弯下腰。
小胖揪住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你就是小鱼姐姐的男朋友吧！”
“那天小鱼姐姐说项链是男朋友的，刚刚我看到项链在你手里！”小胖张嘴就来。
顾羡鱼正跟几个小女孩弄荧光棒，完全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沈临渊抬眼去看站在灯笼下的小姑娘。
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灯光，裹挟着揉碎了的星光，落在她藏在阴翳下的脸颊。
她正在拼凑一个手工灯笼。
但似乎比掰荧光棒费脑很多。
她微微蹙着眉头，盯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大哥哥？”小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识到他看的人是羡鱼，便立马嘿嘿地笑出声，“你在看小鱼姐姐呀！”
其他小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见他这么开心，也高兴地笑起来，
然后继续拉着他们去玩。
直到院长说要吃月饼了，一直闹腾的孩子才终于找到位置乖乖坐下来。
就连那些行动不便的孩子，也玩得很开心，脸颊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喜悦。
沈临渊不太喜欢有人一直往身边凑，刚才只是一不留神就被孩子们包围了。
他总不能对一群孩子动手。
现在，他就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
月饼是社会上一些好心人士寄过来的，也有福利院买的。
都是比较经典的口味。
院长随机给大家分，就连沈临渊都没有错过。
沈临渊看着手里小小的一个蛋黄莲蓉月饼，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吃月饼是什么时候了。
正想着，手里的月饼就被抽走了。
然后，另一个月饼塞到了他手里。
是水果味的月饼。
“你的里面有蛋黄。”顾羡鱼说道。
沈临渊蓦地看向她，声音艰涩，“你……怎么知道？”
“之前看过你吃鸡蛋只吃蛋白。”顾羡鱼应了一声，又开始啃月饼。
月饼很甜，顾羡鱼还是第一次吃。
她吃东西的时候，遇到喜欢的，就大口大口吃。
每吃完一口，都会露出来餍足的神色，眼睛弯着笑。
好像只是吃一口喜欢的食物，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夜风吹拂，沈临渊缓缓收回视线，睫羽微垂，投下一片阴影，鼻梁上的小痣微烁。
他咬下一口月饼，淡淡的水果香气在嘴里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