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拿着托盘进了车厢,老姨娘眼神直愣愣的一动不动。小桃轻声道“老姨娘我扶着您,您喝口热汤。”
老姨娘眼珠都未转一下,小桃轻声的道,“不知道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冬梅姐姐会不会把我今天的表现禀告给东家主子,在牙行温大娘教导我在主家要守规矩,要好好表现……”
话未说完,就听到老姨娘咬着牙“我才是你的主子扶我起来,喂我喝汤。”她不能让冬梅把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拿回去回禀给老虔婆添乐。老虔婆要知道自己饭都吃不下了估计更能仰天大笑,她偏不如她意。
老姨娘手脚都让布匹缠着动弹不得,小桃恭敬的扶着老姨娘,把馍馍掰碎小口小口的喂着。老姨娘堵着一口气把一大碗羊肉汤泡馍全吃了下去。
小桃已经好些天未进米粒了,把馍馍泡了,小口小口的也都把一大碗羊肉汤喝了个干净。小桃低着头垂着眼帘,看来道观还很远,要不冬梅她们定会送完她们回程在路上吃。
小桃拿着托盘回店当着老板娘的面,又给冬梅道谢“多谢姐姐了,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汤,我就是像前些日子牙行去了的嬷嬷一样走了也算……”
冬梅瞪着眼气的暴跳如雷的打断道“你饿死鬼投胎啊?要死了也这么能吃,快年下了,少给我说晦气话。”
小桃怯怯的道:“我不会说话,请冬梅姐姐见谅,那我去车上等着两位姐姐。”
车越行田地,人家越少,到天快暗下来时来到入眼便是高耸入云连绵起伏的群山。山脚有一条深草灌木掩映着两人宽的小道通往山上。
山路陡峭、险峻、逼仄冬梅两个丫鬟已经面露苦色,叫苦不迭。车夫只得卸了车厢藏在树林里,牵着牛往山顶上走,两个丫鬟把老姨娘的腿解开了。
车夫寻了两根木棍给两个丫鬟拄着,小桃自己也给老姨娘和自己寻了一根。大家爬了近一个时辰眼看天要黑尽才在快到山顶看到一个掩映在云雾缭绕密林中的破败青砖瓦房院子,满是铜锈斑驳的大门上方书着几个娟秀斑驳大字“青云观”。
一群人的动静早惊动了观里的道姑,一位五十多岁身穿棉布道袍,面色红润手拿拂尘的道姑领着六个从二十多到五十多年龄不等身穿青色粗布道袍身材干瘦脸色暗黄眼角都是或深或浅的皱纹,双手皆是细细口子的道姑在门口迎着。
道长谄媚的道“冬梅姑娘一路辛苦了,贫道下午已经命人在门口一直候着了,快到屋子里歇着,已经替你等备好饭食。”
冬梅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笑,抬着下巴“道长不急,先把我们老太太交代的事办好。”道长连忙自己亲自引了入院。
院子里石板缝里杂草丛生,长满青苔,石灰刷的墙面脱落的一片斑驳露出青砖。院子里的香炉插着几根筷子长的细香香烟明明灭灭。
小桃眼睛打量了一番垂下眼帘老实的跟着。在院子左侧穿过已经塌了屋顶的连廊,在尽头有一处单独院门的小院子。推开破败吱呀作响的院门,入目院子里杂草丛生,三间小屋,西间的屋子已经塌了半个屋顶。屋檐下布满了蜘蛛网。冬梅露出满意的神色。
道长双手合十道“此处修行最是合适不过。”
没一盏茶功夫天就伸手不见五指,两个道姑各自提着灯匆匆赶来引路。冬梅掏出一个荷包扔在小桃手里,吊着眼角对着老姨娘道“老姨娘你可得在这里好好替老太爷祈福,这里是六两银子,三个月的月例。这处小院子我们老太太捐了五十两香火钱给道观,你们以后用就是,没人会打扰的。”说着又添了句“和道观说好的,老姨娘住一辈子也没事。”见老姨娘仿若未闻,冬梅气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说完转身就走,这是不管老姨娘和小桃今晚的饭食了。
小桃赶紧上前对着一个道姑行礼“多谢仙姑给送灯。”没等道姑反应过来已经接过灯。冬梅气的咬牙切齿,道长给了这个道姑一记眼刀。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小桃眼角瞅着老姨娘双眼空洞,一动不动连忙转身关了院门,落了门闩。扶着老姨娘轻声道“老姨娘进屋歇歇。”
小桃推开两间没塌的屋门,屋里空空荡荡,两间屋子各有一张只有床板的小床再无其他。蜘蛛网布满房梁。小桃赶紧扶着老姨娘出了屋子。扶着老姨娘在屋檐下找了个破凳子解开自己头上包着的旧衣服垫在凳子上让姨娘坐了。
轻声询问道“老姨娘奴婢去另一间屋子瞧瞧。”等了半天,老姨娘仍旧眼神空洞似听不见旁人话语的样子。
小桃只得道“那奴婢去了。”小桃提着灯进了塌了半个房顶的屋子,只见灶上连锅也没有,塌的地方,地上都是碎瓦片,在墙角堆着的杂物里,小桃找到一个完好罐里长了绿毛的油罐子。一口石头水缸,还有两个坛子已经破的只有个底。灶前也只有一堆柴火风化的渣。看来是多年未有住人了。
小桃只得提着灯把老姨娘扶着进屋,把包袱里的旧衣叠好,放在床板上让姨娘靠墙坐着,又把青色棉布匹披在老姨娘身上。
看着老姨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只得轻声道“老姨娘你歇着,说着自顾自的脱了老姨娘的绣花鞋,待脱下来才看到老姨娘布袜鞋底都是血印子,可是一路她一声未吭。小桃见此,只得把包袱垫在老姨娘脚下。能让老姨娘舒服点,自己也找了包袱里一叠旧布垫在屁股下靠着墙歇息。屋子里只觉寒气逼人,小桃累极,但半分睡意都无。
半夜时分,突然有吱呀的推门声,小桃立刻轻轻推了一把老姨娘,一个男人已经窜进来没等小桃呼喊,已经摸到床边,来人抓住小桃干瘦的腿,恶狠狠的道,“滚出去小丫头!”一把使劲将小桃推下床。
小桃一听声音惊觉原来登徒子竟是车夫。车夫已经死死的按住老姨娘,嘴里满是淫言秽语。老姨娘死命挣扎,黑暗中,车夫已经撕得老姨娘绣花衣服哗哗作响。
小桃摸黑爬出屋子,摸到屋檐下之前让老姨娘坐过的烂凳子赶紧回到屋子,拿着破凳子使出全身力气往车夫头上砸,边砸边哭着喊“老姨娘你别想不开死了啊,老太太专门替你打听这么远送来的道观怎么一来当晚就有歹人啊。这么些年也没听过道观藏歹人的啊!”
车夫一听顿时住了手,是了万一老姨娘想不开死了。老太太刚送老姨娘来,就被歹人害死,还是从道观死的。要是传出去,自己害了主子家名声,让全县的人八卦老太太阴险恶毒,老太太大爷定不会饶了自己。歹人从女道观将人害死的,如果传出去,县里老爷定会查。不甘不愿的从老姨娘身上爬起来翻墙跑了。
第18章短见
小桃和老姨娘一直在床上坐到天明。小桃见天放了光,转头一看老姨娘胸口衣服已经被撕烂,披头散发,脸色青白,双眼呆愣愣盯着房梁。小桃心里叹口气,穿鞋推开门,看到小院围墙有脚印蹬过的痕迹。
小桃仔细的把小院查看了一番,三间正房,昨晚小桃和老姨娘住了一间靠东头,中间一间卧房,西边就是破了半边屋顶的灶房。小院靠西角有个小棚子,里面是茅草屋顶的茅房。茅草已经多年未翻新塌成一片,已经全成了黑色。
在茅房门背后有两个大竹筐,里面堆的两筐满满的松针叶已经发黑风化成渣了。
小桃准备把竹筐拿出去装院子里等会儿拔的草,想到成了渣的松针也能松土肥地,她打算搬到院子里肥地。
提了下竹筐,意外的纹丝不动,松针不沉不应该挪不动,小桃赶紧把松针渣用手捧出来,里面露出了黑油布包。
小桃费了老大劲才把油布包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口半大锅一把锅铲,一口双耳吊锅,两把菜刀。全都七八层新用油滋过的,一点铁锈渍都没有。下面的布包里面是两把剪刀,一把镰刀,一把柴刀。刀身也是用油滋过的。
这意外之喜让小桃猜不透是谁留下的,总不能是道姑,普通道姑不配单独小院配厨房。也不可能是道长,道长住的前院房屋高大,有人伺候。会不会也是被家里赶到这里来的女眷?普通家庭也不会花银子送人来此“清修”,总之得是富贵人家的才是。
这么些好东西小桃兴奋的去找老姨娘禀报,推开门就见到老姨娘用青棉布上了吊。
小桃赶紧踩在破凳子上踮着脚尖把老姨娘救了下来。好在刚上吊,除了脖子下面有一圈红勒痕,身体无大碍。
老姨娘双眼空洞的望着房梁道“你救我做甚,是觉得我日子不够苦么?我活的有什么盼头?”
接着缓缓道“我家是北边沂州的,我娘在我几岁就走了,爹是秀才家贫带着我没法再考科举,就在家收了几个学生,替我安排的亲事是他的学生大我四岁。天资聪颖,家贫,为此我爹甚至没有收他束修。未婚夫果真才气过人,才17就考了秀才。我和爹都高兴只等过两年我及笄成亲。”
小桃静静听着“那知我爹去大伯家给爷奶送节礼,平时滴酒不沾的爹那天喝醉了,滚在山沟里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