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绿萝给玉姨娘去厨房端了一大碗熬的软烂的瘦肉蔬菜粥。玉姨娘喝的精光,满足的叹道“好喝!”
玉姨娘养了十来天,白天没事她推开门看了眼绿萝“去和夫人说一声,我想到外面院子里走走。”
绿萝小心的给三丫禀报后,有点不敢看夫人的眼睛,三丫平静道“随她。”
玉姨娘得了允,穿了厚棉衣,又披了披风。绿萝小心的跟在玉姨娘后面,玉姨娘带了皮帽子,到了院子。
寒风刮过庭院,玉姨娘慢慢走到院子中间,抬头望天,明亮的光刺得她眼睛差点流泪,枯瘦的手轻轻举起遮着眼睛,好半天又举起手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仰起脸,让风扑在面上。那风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露出一抹笑来,七年了,走出屋子来看看天真好。
“姨娘在做什么?”二小姐讨厌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她没回头,只将手举得更高了些,苍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袖管里滑出来,细得仿佛一折就断。风穿过她的指缝,又冷又舒服。
玉姨娘好半天才回头看着屋檐下的晨熙温柔的笑道“二小姐,我在试试今儿风大不大?”
这姨娘有病,这么冷的天吹寒风吹得傻笑,这姨娘看来不仅会伤人,还有疯病,把晨熙吓得赶紧往身边的丫鬟春叶靠了靠。
玉姨娘也怕久了冻坏身子,回屋经过晨熙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喃喃道“晨熙长这般大了。”一旁的绿萝惊得立马上前,这姨娘怕不是疯了,晨熙是个姨娘可以叫的么?
晨熙惊得后退半步,她大点了春叶就把姨娘为何关在屋子里说给她听,隔一段时间说一次,说得春叶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姨娘抽筋扒皮,她知道要不是大姐救她,她说不定被烫得面目全非,没想到自己怂的今儿见了居然被吓着了。晨熙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太没用了。
眼睛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貌美的蛇蝎姨娘。
细看这疯妇,虽瘦得颧骨支棱,反倒衬得那对眸子似一汪深潭。
风掠过松挽的鸦青色的鬓发,衬得苍白的巴掌小脸就像画本子里的病美人一样我见犹怜,这模样放出来她爹爹怎么抗的住。
她娘和大姐大意了,晨熙把身子往前半步,装了色厉内荏的样子对玉姨娘道“姨娘这身体这么冷的天少出来晃悠。”哼,要是想耍心机晃到她爹爹面前,看她不去找清雅姐姐学学怎么收拾她。
玉姨娘温柔的笑着“谢谢二小姐的关心这就回了,你也进屋里去,别冻着。”
晨熙半点不搭理,心道“少装好人,我们是仇人。”转身进了厅里找她娘和大姐,一见到娘就道“娘,把姨娘关起来。”
炤炤笑道“晨熙,是不是话没说完?你是不是刚才被姨娘吓怂了?”
才十一岁的晨熙正是要脸的时候,被大姐拆穿了,只能梗着脖子道“大姐,你是嫌我们亏没吃够?”
炤炤揉揉妹妹的头,柔声道“别怕。”
玉姨娘又养了一月,只要不下大雪,都要到屋子外走走,饭也吃得多,再不想要啥如柳枝摇曳的细腰了,身体慢慢的养了过来,面色红润了,连手腕都有了两分圆润。
晨熙在一旁观察得更是心惊,这诡计多端的姨娘从病西施变成了芍药含春面了,这个样子她怕是更得她爹爹喜爱了。这姨娘从放出来后都是等爹爹走后出门,爹爹回家后不出她自己屋,看来是想等她们娘几个放松警惕。
第204章合本
一直进了三月,玉姨娘摸出二两银子出来给绿萝,温声道“绿萝,你帮我去买些食材回来,我想做点心。”随即把要用的食材给绿萝说了好几遍,等绿萝记熟了,吩咐道“你去和夫人说一声。”
绿萝禀报夫人后,三丫看了眼炤炤,昭昭平静道“你去买吧。”
绿萝买好食材回家后,玉姨娘自己去禀报了三丫,恭敬道“夫人,午食后可否借厨房一用?婢妾想做点心。”
三丫面无波澜的点点头允了,到了下午,玉姨娘亲手做了一盘子点心脚步轻快端到三丫面前,炤炤和晨熙坐在娘的下手,椅子上三岁的二弟云湛只觉得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白玉似的盘子,只等娘或者大姐允了他吃个够。
三丫扫了眼盘子里精美的点心,眼睛缩了下,这玉姨娘除了美貌还是真有点本事的,她还没见过这么精美的点心,看来京城官家对嫡女的培养确实用心。
炤炤扫了一眼白瓷盘里卧着的几枚芙蓉酥,酥皮层层叠叠,透出里头胭脂色的豆沙馅。
“这是豆沙馅的夫人尝尝。”玉姨娘将盘子往三丫跟前恭敬的递了递,看了眼眉眼不动的主母,热情道“夫人尝尝可还爽口?”看夫人半点没有想吃的意思,愣了下反应过来“夫人您放心用。”
三丫看着做得极精巧的点心,酥皮薄如蝉翼,迎着厅外的光能瞧见里头馅料裹着蜜渍的桂花,黄灿灿的嵌在胭脂色里。边缘捏成梅花状,上面是一层脆香的芝麻。
三丫拈起一块,点心层次分明,外皮酥脆,里面香甜中又带着桂花蜜的清甜,甜而不腻,一咬酥脆得掉渣,旁边的云湛馋得差点流口水。
三丫轻轻笑道“手艺很好!辛苦了。”
玉姨娘高兴道“夫人配着茶水喝,不腻。”
三丫笑了笑给小儿子拿了块,又让两个闺女拿了块。
晨熙本想不要,她家又不是吃不起点心,要是有毒怎么办?
炤炤看了眼妹妹就知道妹妹担心啥,笑道“姨娘辛苦了一下午,这点心闻着就香,尝尝?”当她娘是摆设么?
晨熙不情不愿的拿在手里,三丫觉得春日风暖,不用去和别的女人耍心机争夫君,一旁有娇美动人的姨娘做的精美点心配着茶喝也是享受。
云湛吃了一个,又拿了一个,从椅子上溜下来,像模像样的道“多谢姨娘,点心很好吃。”
玉姨娘看着三岁圆实、敦厚的小公子。生得像是和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带着一股赤忱。
笑道“二公子,甜的点心不能多吃,吃多了小心牙齿长虫子疼,到时候牙被咬了有黑洞。”
云湛纠结要不要放下手里咬了一口的点心,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放在大姐手里奶声奶气道“大姐,你替我包起来,等我明儿再吃,我以后要当将军的,露出一口烂牙叫人笑话。”
炤炤点点头,用帕子包了起来,夸道“二弟说得对,大姐给你留着,明儿再吃。”
三丫微微笑着“玉姨娘,坐,你也吃。”
玉姨娘行了谢礼,用一个小碟子接着,小口小口的吃着,三丫对一旁的绿萝道“给玉姨娘倒杯茶。”
玉姨娘带了感激谢道“谢夫人赏。”
等吃好了点心,玉姨娘鼓起勇气道“夫人,觉得婢妾点心可还能入口?”
三丫擦了擦手,淡淡笑道“不错。”
玉姨娘小心翼翼道“我手里有七十来两银子,月银一直没怎么花用,婢妾从前,从前伤了大小姐,也不知道如何恕罪,夫人您看若是我这点心方子还行,婢妾和大小姐合开一个点心铺子可好?大小姐占八成……”
晨熙气得火冒三丈,果真是打的好算盘,她大姐和娘又不缺银子。还没有轮到她开口刺姨娘,就听到她娘转头看着她大姐“炤儿觉得如何?”
炤炤笑道“行啊,姨娘在京城中也会管家理事,你七十两银子带着手艺方子入股,你占两成,我们一月一盘账。”
玉姨娘忐忑的望着三丫“夫人是否恩准?”
三丫笑道“你不是和大小姐商量好了么?我就坐等你们发财了。”
玉姨娘高兴道“夫人,大小姐请稍等,奴婢这就去拿银钱。”
三丫点点头允了。
玉姨娘急匆匆的回屋子把自己的小箱子抱到厅里,全是发的月银碎银,点了七十两银子给大小姐的丫鬟立春。
玉姨娘看事情办妥了,恭敬道“夫人,婢妾退下了。”
三丫微微笑着点点头。
玉姨娘退下后,三丫亲手拣了块点心递给嬷嬷笑道“嬷嬷也尝尝?”
嬷嬷忙恭敬接过“谢夫人赏。”
炤炤给嬷嬷倒了杯茶水,嬷嬷惊道“大小姐,使不得。”
三丫笑道“有何使不得的?您老在我们娘几个身边多年,指点我们,虽说是主仆,但您和我们长辈一样的,炤炤给您倒茶,您受的起。要不是为了我们娘几个,您老如今都该享福了。”嬷嬷孙子长平如今可是郡守大管家了,嬷嬷早该享福了。
嬷嬷笑道“夫人您不嫌弃,老奴就再伺候您几年。”多年相处下来,夫人私下很是敬重她。如今几个孩子还小,她就再在夫人身边待几年。
嬷嬷吃完后赞到“点心还是很不错的。”三丫让自己的大丫鬟谷雨把剩下的点心包了起来。道“给大公子留着。”
晨熙气呼呼道“娘,做甚要给姨娘脸?”
三丫笑道“你别急,等你大弟弟回来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