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宇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倒是婉宁那丫头，我们讲学时，她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也不知琢磨些啥。字写得倒还行，跟你那是没法比了。”
小桃也笑了：“她那心思啊，都扑在跟她祖母种地上头了。人家可等着王爷登了大殿，文山县的县志上给她记上一笔呢！”
景宇慢慢觉得心头的重压松缓了些，也笑道：“比起当个空有才名的才女，能造福一方，种出好稻子，这才是大功德。”听到人夸女儿，小桃脸上不由露出骄傲的神色：“这孩子就是能吃苦，肯在地里下功夫。”
就在这时，冬雨匆匆跑来，在门外急声道：“夫人！周奶奶那边阵痛开始密了！”
小桃和景宇立刻起身，快步向敏月的屋子赶去。
刚进屋，就听见敏月痛苦的呻吟声。小桃快步走到床边，再次握住敏月的手：“敏月，别怕！听产婆的，跟着她用力！”
景宇守在门口，心疼又紧张地喊道：“敏月，我就在这儿！”
产婆在一旁熟练地指挥着：“用力！再用力！就快出来了！”
水生娘也在一旁鼓劲：“敏月，别憋着劲儿！把力气都使出来！”
敏月咬紧牙关，抓住身下的床单，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顿觉下身一松，紧接着，一声异常响亮的婴儿啼哭瞬间划破了紧张凝滞的空气！
“生了！是个小少爷！”产婆兴奋地喊道。巡抚大人的长孙，赏钱必定丰厚。
小桃看向门口的景宇，故意打趣道：“听听！这小嗓门，震得我耳朵都嗡嗡响！景宇，以后你可不能太惯着他，皮实了该揍就得揍！”
景宇被这响亮的哭声震得心头一颤，随即涌上巨大的欢喜——这哭声，孩子定是康健的！
山菊听到郡守夫人这话，心里有些不喜。小少爷可是奶奶千辛万苦生下的，郡守夫人也不说点吉祥话。
敏月看了眼满脸欣喜的夫君，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郡守夫人的用意。这是在宽慰景宇，用孩子的响亮哭声告诉他：孩子很健康！压在他们夫妻心头的那块石头，似乎在这一刻被搬开了。她疲惫的脸上，也绽开一丝欣喜的笑容。
景宇走到床边，替敏月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鬓发，看着床上虚弱却满眼幸福的妻子，又伸手轻轻碰了碰襁褓里那个皱巴巴、却已能看出精致五官、正攥着小拳头的儿子。一股热意瞬间涌上了眼眶。
第262章换人
水生的随从卯时就走了，没能给边境的周叔捎去喜讯。
小桃看敏月脸色有些苍白，不放心地吩咐自己的丫鬟冬雨：“快去把老大夫请进来，再给周家奶奶把把脉。”
老大夫一直在廊下候着，见郡守夫人传唤，立刻跟着冬雨进了产房。他仔细为敏月诊了脉，摸着胡子点点头道：“周奶奶就是生产劳累，气血稍虚，好好休养便无碍。”
小桃弯腰抱起景宇的儿子，笑着对老大夫说：“还得麻烦您老给瞧瞧这孩子，看看需不需要调理？”
老大夫一愣，哪有给刚出生的婴儿“调理”的？他抬头见郡守夫人把孩子递到他面前，脸上虽含笑，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老大夫心思急转：郡守夫人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岂会不懂只有产妇才需调理？这般坚持让他看孩子，莫非是暗示他仔细检查孩子有无隐疾？他不敢怠慢，忙接过孩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笑道：“恭喜周公子，恭喜周大奶奶！小少爷十分康健，无需调理。”
景宇和敏月闻言，心中悬着的最后一点担忧终于彻底放下。之前产婆和小桃姐都说孩子康健，如今老大夫也亲口确认，夫妻俩相视一笑，心头一片轻松。
小桃轻轻拍了拍敏月的手，温声道：“敏月，你累坏了，快好好歇息。我先出去，有事就让山菊叫我。”景宇也起身柔声道：“你先睡一觉，养足精神，醒了我就来看你。”又低声吩咐山菊：“守着奶奶，让她安心歇息，醒了立刻来叫我。”说完，便同小桃、老大夫一起退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小桃避开人，摸出两个大红荷包塞给景宇，脸上带着笑意：“这个重的给老大夫，人家在白月湾守了这些天不容易。轻的这个给产婆。”
景宇感激道：“小桃姐，幸亏有你在，事事都替我们想得周全。”
小桃也真心为景宇高兴：“这是你的大喜事，我又不是外人。孩子这么康健，这下你可算安心了吧。”想到卯时已走的随从，她略带遗憾地笑道：“这孩子也是调皮，偏等你谢大哥的随从走了才肯出来，不然就能直接给你爹报喜了。”
孩子健康，景宇心情说不出的畅快，笑道：“无妨，我这就给爹爹写信，让我的随从送去。小桃姐你也累了一宿，快回去歇着吧。”
送走小桃姐，景宇将那个装着十两银子的大荷包奉给老大夫，深深一揖：“有劳您老这么大年岁还在白月湾守候，实在感激不尽。”
老大夫忙扶着巡抚家的知礼贵公子，忙道“周公子这礼使不得，使不得。”他一个大夫哪里能当得起巡抚公子行谢礼。
景宇客气道：“老大夫你吃过朝食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县城的。”老大夫连声道谢。
老大夫心道自己药铺以后子孙不发愁了，他给巡抚大人家和郡守家看过病。名气在文山县谁也盖不过去。这种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
景宇又将另一个装着六两银子的荷包给了产婆，产婆自是千恩万谢。
随后，景宇回到书房，铺开信纸，满怀喜悦地将孩子平安降生、母子康健的好消息详详细细写给父亲，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初为人父的激动和长久担忧终于释怀的轻松。写好信，他叫来自己的随从，郑重交代：“速将此信送到我父亲手中。”随从领命而去。
景宇把外面的事都安排妥当，怕惊扰敏月休息，便轻手轻脚走到产房门口。刚要推门，却听见里面山菊压低的嘟囔声：
“小姐，您看郡守夫人……到了这儿就像在自个儿家似的，咱们的丫鬟都得听她指派。仗着公子敬重她，就没点分寸，在别人家里也指手画脚的……”
敏月刚生产完，疲惫不堪，只想安静休息，没成想山菊在旁喋喋不休，只得强撑着开口：“别这样说。我养胎时都在郡守夫人家，多亏她们照应。这次生产，若不是她在，你们怕是连头绪都理不清……”
山菊仍有些不服气，继续抱怨：“可是小姐您就不会在郡守府那样行事呀！就算郡守夫人家帮过我们，安排事情时也该问问您的意思不是？您才是这家的主母！咱们小少爷明明生得又漂亮又壮实，郡守夫人倒好，晦气地让大夫检查问什么‘调理’，谁家添丁不说些喜庆话……”
敏月正想喝止山菊让她闭嘴好让自己歇息，话未出口，却见山菊突然噤了声，脸色发白。
山菊猛地看到门口，以往温润如玉的大爷此刻面沉如水，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钉在她身上。大夏天的，山菊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哆哆嗦嗦地喊了声：“大……大爷……”
见敏月转头望过来，景宇瞬间收敛了脸上的寒意，换上温柔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山菊的错觉：“本不想吵你，就来看看你睡着没？我在这儿陪着你，快睡吧。”山菊看着大爷在小姐面前滴水不漏的温和，心却慌得更厉害了。
敏月见夫君守在身边，安心地闭上了眼。山菊偷偷打量大爷，只见他凝视着熟睡的敏月和孩子，目光柔和，充满了温情。
午时，敏月悠悠转醒，看到景宇正坐在床边，手执一卷书，静静地守护着她们母子，虚弱又幸福地笑了笑。
景宇立刻凑近，柔声问：“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饿不饿？谢婶子给你熬了鸡汤，这就端来。”
敏月轻声道：“好多了，是有些饿了。”
景宇忙小心地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好靠枕，平静地吩咐山菊：“去请谢老夫人过来看看。把鸡汤端来给奶奶。”
水生娘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山菊出来，忙问：“你家奶奶醒了？”
山菊面对谢老夫人，想到自己屋里那番话可能被大爷听去了，不由得心虚，恭敬道：“回老夫人，奶奶醒了，大爷让我给奶奶端鸡汤。”
水生娘却已风风火火地亲自端着鸡汤过来了，一进门就爽朗笑道：“景宇，添了儿子高兴坏了吧？”
景宇忙接过鸡汤，笑容满面：“高兴，婶子！”
水生娘笑得一脸褶子：“你有孩子了，婶子也替你高兴！”她边说边走到小床边，“景宇你喂敏月喝汤。我看看孩子尿了没？咦，景宇，敏月的嬷嬷呢？怎么不在这儿守着孩子？”
景宇道：“没叫她进来。”
水生娘麻利地解开襁褓，果然尿布湿了。她利索地给孩子换上干净的，一边对敏月道：“月子里婶子帮你照应着，等出了月子，得寻个细心妥帖的丫鬟专门看顾孩子。你看，孩子尿湿了你们都没发觉。”水生娘是知道景宇得个健康孩子有多不易，半点马虎不得，连奶都坚持让敏月自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