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双见状，连忙上前恭敬道：“小姐，奴婢去给您打水净面。”
晨熙点点头。收拾妥当后，她走到厅里，看到娘一脸郁色，小声认错：“娘，我错了。”
女儿再错也得教。三丫轻声道：“爹娘不会拿你们姐妹的亲事去换利益。就因为你们是女子，以后要去别人家过一辈子，爹娘才更想让你们过得好。你觉得你大姐嫁你姐夫嫁得好？你姐夫家堂兄妹多，叔伯也多，关系复杂。当年你爹只是个百户，李家是千户，可他们就看好你大姐。你大姐只是清秀，你爹官职更低，他们为何看好她？就因为她能担事！当然，也因为我们有谢家和周家这两门亲戚。”话虽难听，但这样对比，总得让晨熙明白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家庭。若认不清自己的本事，只有娇纵的脾气，谁能一直忍让？
晨熙嗡声道：“娘，我听你们的。既然你和云谨都说柳源好，你们就给我定柳源好了。我自己看人不准。”
三丫摸摸晨熙的头：“这事娘不给你拿主意。你若瞧不起他，就算娘和弟弟说他好，你以后也过不好。只有你自己能看到他的长处，欣赏他，你们以后才能过得好。”
晨熙小声道：“那……我去书院接云谨的时候，若是碰上他，我就客气点。云谨从来都对我好，我不能给他在书院树敌。”
三丫心下松了口气，好歹女儿听进去了。她欣慰地摸摸闺女的头，柔声道：“你还在爹娘身边，犯了错不要紧。我们汲取教训，以后别再犯就好。”
晨熙想到周婶婶伙同她弟弟算计自己，心头又冒起火来，轻声问：“娘，周婶婶那儿，我们就由着她欺负我吗？您今儿为什么不替我出气？”
三丫轻声教导：“她抱着泽祺来，娘若发火，吓着泽祺就不好了。你叔祖父当年用他家好几亩地，帮我和你爹换了路引，才逃出灾民遍地的嘉县。那时我怀着你大姐，若没有你叔祖父，我们很难活着到辽东。你景宇叔叔身体不好，难得泽祺康健，我们得顾着泽祺。再说，就算娘甩她两巴掌，也只是图个当时痛快。她最大的倚仗，就是仗着生了个康健的儿子！不过，景宇叔叔既然看重泽祺，像你周婶婶这样的，他岂能让她把泽祺养废了？”三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所以，打蛇打七寸。等你景宇叔叔不让她养泽祺了，看她还能怎么风光！至于苏公子，用不着我们出手，你周婶婶的大伯母自会想法收拾他。你叔祖父不暗示人提拔他？你爹不会管他，我也会写信给你小桃姨，让她嘱咐你姨父也别管。就让他一直在总旗位置上待着吧。当然，咱们不能在军营里明着整他，若让王爷知道了，说你爹公报私仇，可就不好了。”
晨熙一听，更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大户人家。像她这样心思简单的，在夫家岂不是天天被算计？难怪云谨和娘他们都看好柳源。唉，要是柳源现在就是个举人，她也能勉强说服自己……
三丫含笑道：“我要给你叔祖父写封信，让你爹转交。”
晨熙知道娘是要把周婶婶算计自己的事告诉叔祖父，点点头，乖巧道：“娘，我去替云谨裁衣去。”
三丫勉强含笑：“去吧。”看着女儿背影，她只得再次叹气——这孩子，也不说在旁边学着点看她怎么写信。
怀庆傍晚回家看三丫要让他把信交给周叔，笑道：“写啥信？叫周叔下值来家里，或者我们去巡抚府一趟不就得了？”三丫凑到怀庆耳边悄声道：“是敏月！她竟敢让她那刚过继的弟弟去引诱我们心思单纯的晨熙！”
怀庆勃然大怒：“我去收拾那小子！”
三丫忙拉住他，轻声道：“你这一去，旁人立刻就会乱传我们晨熙和苏公子有染！为了只老鼠，碰坏我们晨熙这只玉瓶，值得吗？放心，这事告诉周叔，他自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怀庆这才被拉住，但晚上气得半夜还翻身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怀庆就去军营等着周叔。周叔看他眼下青影，关心问道：“怀庆，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
怀庆点点头，见左右无人，把信交给周叔。周叔一愣——什么事不好当面说，居然要写信？他把信揣进怀里，温声道：“我一会儿就看。”
周叔看完信，勃然大怒！难怪三丫要写信了！他还在奇怪，婉宁为何非不肯去他家住，原来是敏月不让去，就为了打晨熙的主意！若她弟弟是个好的，想借这门婚事提携弟弟，尚能理解。没想到竟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诡计！三丫既已写信，他必须给三丫和怀庆一个交代。这个儿媳，仗着生了儿子就行事无度，竟想让他家同时得罪谢家和张家！这样的人，怎能教养泽祺？周叔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第341章侥幸
景宇父子到家时，暮色四合。敏月依礼给周叔请安，周叔却只淡淡颔首，径直回了书房，连泽祺也未曾多看一眼。这反常的冷淡，敏月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她强自镇定，迎向景宇，脸上挤出温婉的笑容：“夫君回来了？路上辛苦，怎不先捎个信儿？妾身也好预备……”
景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暖意，只余下审视与疏离。“跟我去书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敏月心头一紧，面上笑容不变，声音愈发柔婉：“夫君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她甚至微微上前半步，眼中含着脉脉情意，试图软化他。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景宇的声音沉了下去，不再看她，转身大步地朝书房走去。那决绝的背影，让敏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得忐忑不安地跟上。
书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间。烛光下，景宇的面色苍白，眼中全是压抑的怒火。没有和敏月多话，直接将一封书信推到书案边缘，冷声道：“这信，你好好看看。若有半字冤枉了你，许你辩驳。”
敏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忐忑不安地拿起信，只扫了几眼，脸色便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她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带着委屈和难以置信：“夫君！这……这是误会！婉宁，妾身第二日一早就亲自去接了！是她自己不愿来府上，许是觉得在自家更自在些……”
“不愿来？”景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你回边境已一月有余，除了那日‘劝’她不来，你可曾踏足谢府探望过一次？婉宁是独自在家的闺阁女儿！”
敏月被噎住，慌乱地辩解：“裴夫人……裴夫人在谢府陪着婉宁的，妾身想着她们姐妹情深，便……便没去打扰……”她偷觑着景宇毫无缓和的脸色，心知狡辩无用，连忙转换策略，声音带上了哭腔，“夫君，三丫姐定是误会了！妾身半句未在晨熙面前提过让她相看祥文！也未曾夸过祥文半句好话！是晨熙那小姑娘自己……她自己春心萌动，许是就喜欢祥文那般高大英武的军中儿郎，毕竟张大哥便是将领……她与祥文两情相悦，一时情难自禁……再说，晨熙配我苏家二房嫡子，也算门当户对的一门好亲事，妾身不过是……”
“住口！”景宇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力道之大，震得案头的参汤瓷杯跳起，“哐当”一声摔在青石板地上，瓷片四溅，参汤流淌了一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因愤怒和失望变得青白，指着敏月的手指都在颤抖：“苏敏月！我周景宇自问平时也算敬重你！当年你孤身一人，在书铺苦苦哀求于我，我给你一个正妻名分让你避开做妾之辱，我怜你孤苦无依，不顾门第悬殊，迎你为正室！我父亲待你宽厚，从未以严苛家规拘束于你！小桃姐一家视你如亲眷！谢婶婶在你孕期更是悉心照料！我周家上下，可曾有半分亏待于你？”
敏月被他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惊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上，死死抱住景宇的胳膊，泣声道：“夫君！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坏心啊！妾身只是……只是想着为祥文牵个线，成与不成，全凭三丫姐和张家大哥做主！若是三丫姐因此怪罪妾身，妾身明儿就带着祥文去张家赔罪！求夫君息怒！”
“没有坏心？”景宇怒极反笑，他猛地抽回胳膊，冷冷的俯视着她，眼中是彻底的厌恶，“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算计晨熙！一个叫你婶婶、视你为长辈的姑娘！你竟敢伙同你过继的弟弟，设下如此下作的圈套，意图毁她名节，逼她就范！你当我周家是什么地方？是供你苏家攀附权贵的垫脚石吗？你拿我父子与三丫姐、小桃姐数十年的情分当什么？”
敏月被问得面无人色，：“夫君……不是的……妾身只是想帮祥文寻门好亲……是晨熙她自己……她若无意，怎会应约？那……那不过是两个有情人一时情难自禁……”她仍抱着侥幸，试图将责任推到少女情愫上。
“情难自禁？”景宇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桌案，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闷痛，失望道，“好一个情难自禁！你当我不知你那两次精心安排的‘偶遇’？不知你刻意支开婉宁的用心？更不知你竟将自己用过的贴身丫鬟塞给你那弟弟做通房？苏敏月，你的心思，你的手段，肮脏卑劣！你还敢攀扯晨熙？她心思单纯，被你几句假意温存的软语哄骗，将心事和盘托出，你便视作把柄，以此要挟！若非三丫姐明察秋毫，晨熙的一生，乃至我周家与张家数十年的情谊，就尽毁于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