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她对朵朵做的那件事,他又觉得自己这几年对她的冷落是对的。
胸口不痛,却抓耳挠腮地郁闷。
他尝试去寻找滋生这种复杂情绪的源头,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原因。
也毫无宣泄的出口。
她现在在哪里?怕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工作室过夜。
可他根本没必要同情她。庄浅喜最会装乖巧,装楚楚可怜,装出一副被自己伤了感情的样子。
霍知岸没再多问,冷脸上了楼。
*
浅喜这段时间确实有烦恼的事,却不是因为霍知岸。
有息工作室前段时间接了笔大单子。
一位姓花的先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工作室,差人送来单古董,要求修复细节。
一套晚清的宫廷刺绣镶珠锦袍,市场价要到上千万。
浅喜和工作室其他六个员工通宵数日,事情却在几天后出了问题。
对方要求的完工时间从半个月内,提到一个星期。
“后天就要交,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芳姐抱怨。
“是啊,这不是那位花先生自己临时改了日期吗,完不成又不是我们的问题。”
几人围在那套锦袍旁:“他是客户,他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吗?”
“那客户说,这锦袍是后天要拿去拍卖的。若按时交不了,我们得赔......”
她比了一只手掌。
“五位数?!”有人诧异。
“是市场价50%!”
“50%!那是几百万啊?”众人瞠目结舌。
“这倒好,开年不利。上个要讹我们二十万,这个要讹我们几百万!”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合同都给他签了。”
“浅喜呢?”几人问。
“在楼上打电话呢。”
“客户吗?”
“律师。”芳姐道。
“不会真要打官司吧?可她这几天看起来一点也不急,没想到已经在找律师了。。”
“浅喜就那性格,地球中午爆炸,她上午还能起床洗把脸吃个早饭。”
几人静了静,突然依姐来了句:
“要不要让浅喜找找她家里那个未婚夫?”
有人嘘了下:“她那未婚夫,不如不要。”
几人提及霍知岸,很快把话题偏到庄浅喜和未婚夫这段貌合神离的关系上,打抱不平:
“你说我们浅喜长这么漂亮,性格好,能力优秀,这么几年怎么就没遇见一个其他好男人的!找个更好的男人,踹了他。”
“我记得之前不是有一两个客户对她有意思吗,还经常来找她,但是上门了几次就没消息了。”
几人七嘴八舌,见浅喜从楼上下来,纷纷闭了嘴。
众人调回了话题,朝她愤慨道:“浅喜,那人不讲道理,我们也不讲道理,直接把半成品退给他好了。”
浅喜站在楼梯上,淡定摇头:“有息不出半成品。”
“那可怎么办好?”芳姐道:“我们不退半成品,人让我们赔一半市场价!到时候真要闹到法庭去啊?”
见浅喜在思考,芳姐向前走出半步:“浅喜,我们听说......那位花先生,和......”
芳姐瞟了几眼大门正对面的商厦:“和你大伯哥......那位霍总,两人是朋友。”
那位花先生电话里态度吊儿郎当却强硬,来回沟通多次无果。
浅喜尝试联系过中间人协调,可对方听到那花先生的名字,立即态度一转,表示这人家势大,自己要么说不上话,要么不敢得罪。
浅喜各种法子使用无果,听芳姐这么说,她问:“消息可靠吗?”
“依姐说的。”
依姐道:“我也是小道消息。”
芳姐心性急,看她还在犹豫,忙催道:“浅喜,你就别考虑面子了,就走两步路的事情。那霍总毕竟是你大伯哥,有这层关系不用,那不是傻瓜吗?何必费劲打官司呢。”
只要事情能顺利解决,浅喜不排斥丢面子托关系这种事。
但霍郁成不一样。
浅喜以前刻意避免去接触他。
准确地说,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帮忙。
一来是她怕霍郁成,二来是,托关系托到霍家掌权人头上......
毫无疑问会被霍知岸耻笑,更加看不起。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有息这种性质的工作室,最重要的是客源和客户关系。
芳姐说的没错。打官司虽然自己赢面大,但相比于和客户撕破脸,让工作室陷入负面声誉,她更乐意好声好气地解决。
她目光抛向楼下衣架上那套西装,点点头:“我去试试。”
第22章 报警就能处理
霍氏大厦一楼迎客厅。
前台女孩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看了眼面前向自己打招呼的女人。
女人穿了件素净的纯棉衬衫,长发扎成半马尾落在肩上。背光站着,清淡的五官仿佛被身后的晨光打了成薄晕。
她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朝自己浅浅微笑。
“我是对面工作室的,给霍总送还他的一件西装。”浅喜道。
霍总?前台女孩回过神来,问:“您有预约吗?”
浅喜点头:“我给季叔打过招呼。”
女孩听到季叔,立即会意,低头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她扬起笑意:“庄小姐是吧?您跟我来。”
浅喜被她热情送进一台专属电梯,季叔正站在里面等。
“浅喜小姐,好久不见。”季叔和平时一样,客客气气地给她欠身施礼。
“季叔。”浅喜微笑打招呼:“也才一个多星期。”
“是吗?”季叔按了电梯楼层,抿嘴笑道:“霍宅一别,我都感觉有一个多月没见您了。”
“您和我们做了两年的邻居,这还是第一次进霍氏大厦做客。”
浅喜有些不好意思,她提了提手里的西装袋子:“我是过来给霍总送西装。”
“这点小事还劳烦您跑一趟,西装好了您跟我说声,我让下面的小助理取就行了。”
浅喜笑应了声,不好多言。
静默了几秒,季叔又问:“前几天去你们工作室闹事的那对情侣,后续有消息吗?”
浅喜一愣:“您怎么知道?”
季叔微微笑:“我们毕竟是邻居。”
浅喜没多在意,点点头:“我们报了警,多亏了警察,已经帮忙调解好了。”
季叔微笑:“是吗?”
嗯,浅喜道:“两人在警局给我们道了歉,态度很诚恳,那位张先生的父母也去了,和我们说了很多好话。”
“后面确实没再来过工作室。”
季叔颔首:“没想到这么顺利。”
浅喜淡定道:“嗯,这种闹事的客户我们见多了,一般报警就能解决。”
季叔抿嘴颔首:“挺好。”
两人穿过总裁办宽敞客厅。
室外微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空旷寂静的大厅,浅喜踩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跟着季叔进了间银灰色调的高级办公室。
季叔和蔼嘱咐:“这是大少爷办公室,您稍作休息。茶水随意,要是想看书,里面隔间就是书房,您可以自取。”
浅喜朝他道谢。
季叔说完,自行退了出去。
*
办公室门被关上,室内隔绝了一切声音,时间仿佛停滞。
空气中弥漫的清幽木质香调趁着无人的间隙,悄然窜进她鼻尖。
和霍郁成身上那款味道十分相像。
意识到这个,熟悉的紧张感重新萦绕上来。
她抚平心跳,驻足在办公室正中央,屏住气息,好奇四顾。
总裁椅空着,背后是一面摆了书和艺术摆件的置物架。
正对面是一面开阔落地窗,左右摆着散尾葵。
从旁边落地窗眺望,远处是片青山,春雨不停,山腰处烟雾缭绕,壮美和静谧的气质相得益彰。
浅喜走近窗户,伸手抚触身旁一盘散尾葵的叶子。
随即向下望去,才发现这扇窗,面朝的自己那栋旧洋楼方向。
她吃惊地阖了阖眼。
窗户俯眺,若是有心留意,甚至能看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和靠窗的办公桌。
浅喜的第一反应是尴尬。
毕竟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天坐在那个位置工作,逢年过节屁股都很少挪动。
不过,很快她便放松下来。
因为这里的视角也不全,洋楼前面的香樟树冠把自己那片区域遮了大概。
楼下是一大片洋楼小区和气派的商务办公楼,从这里能扫视的窗户不计其数。
除了自己会关注自己那个不起眼小角落,别人哪有闲心关心这个。
浅喜放下手里的西装袋子,规矩坐在沙发一角。
再一次默念待会见到霍郁成的话术。
她安静待了二十分钟,门外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