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机的轰鸣声与电视机的嘈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而原主的丈夫李哲呢?
此刻他正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
母亲的抱怨和妻子在阳台的沉默,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
他的身体深陷在沙发靠垫里,两条腿随意地伸展着,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他听到了吗?
显然。
他在乎吗?
显然不。
对他而言,上班赚钱是天经地义的责任,他已经完成了。
下班回家,这个世界就该让他清静清静。
至于阳台和客厅里那两个女人之间的低气压?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女人嘛,总是有些小摩擦,他掺和进去只会更糟。
他选择性地屏蔽了这些噪音,手指一划,又刷到了一个搞笑视频,嘴角下意识地弯了一下。
这个微小的表情,恰好被走出来拿衣架的裴泠看到。
裴泠站在他身边,阴影投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李哲,去晾衣服。”
李哲的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移开,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哎呀,这么点事你自己弄一下不就完了?没看我正忙着呢?”
他所谓的忙,就是刷手机。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裴泠身上,只是匆匆一瞥就又回到了发光的屏幕。
“我忙了一晚上,做饭洗碗收拾厨房,还要给孩子洗澡哄睡,你就不能动一下?”裴泠的声音提高了。
王秀兰立刻加入了战局,电视声被调小,她的声音格外清晰:“哎哟,晾个衣服能有多累?还要喊男人?小哲上班一天多辛苦啊,你这点事都做不好?我们那会儿,一个人带三四个孩子,还要下地干活,哪像你们现在这么娇气……”
“妈!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现在能一样吗?我也上一天班回来,我不是铁打的!”裴泠顶了回去。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王秀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小哲赚点钱容易吗?回家还不能歇歇?你就不能体贴点?”
“我不体贴?这个家谁操心水电煤气费?谁记得孩子哪天打疫苗?谁给你儿子打理一切让他能安心歇歇?是我!”
裴泠浑身发抖,她看向李哲,“李哲,你说句话啊!”
李哲皱紧了眉头,仿佛眼前的争吵是世界上最令人厌烦的事情。
他猛地站起身,不是去调解,而是拿起手机和烟:“行了行了,吵什么吵!烦死了!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完美地实施了战术性撤离,将两个怒火中烧的女人留在战场中央。
门“砰”地一声关上,余音在房间里回荡。
王秀兰见儿子被气走了,更是怒火中烧,指着裴泠的鼻子:“你看看你!把我儿子都气跑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省心!非得把这个家搅散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王秀兰以为裴泠又要跟她吵,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裴泠一把就把她抱住了,声音哽咽:“妈,我知道错了,我自己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王秀兰愣住了,举在半空的手不知该放下还是该继续指着。
裴泠大哭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疲惫,这一下把王秀兰搞不会了。
多年的母性本能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始拍裴泠的后背,动作有些僵硬地安慰起了裴泠:“好了好了,别哭了……”
裴泠哭了好一会儿,哽咽的趴在了王秀兰怀里,声音闷闷的:“妈,我不是哭我自己,我是哭你,是替你觉得委屈啊!”
王秀兰:“……?”她拍着裴泠后背的手顿了顿。
裴泠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泣着说:“我还没有嫁给李哲的时候,就经常听到李哲说您的辛苦,他说您年轻时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挑水做饭,伺候公婆,说您冬天里手冻得开裂还要在冷水里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说您为了省下一口好吃的,总是说自己不饿……”
王秀兰的眼神微微闪动,那些被尘封的艰辛岁月突然被揭开一角。
“嫁给李哲后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妈您更辛苦。”
裴泠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享清福,每天还要做这么多家务,照顾孙子,我看着您弯着腰拖地时的背影,看着您被洗碗水泡得发白的手指,看着您半夜还要起来看看孩子有没有踢被子,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王秀兰的鼻子突然一酸。
这些细节,这些日常的辛苦,她自己早已麻木,却没想到儿媳妇都看在眼里。
裴泠接着说:“我想起李哲说,您生他那会儿,公公还在外面打工,您一个人忍着阵痛走去医院,第二天就自己下床做饭吃,现在您年纪大了,腰腿都不好,都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吧?”
王秀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512章 在发癫短剧里为全员送终(22)
王秀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些年被忽略的委屈,被当作理所当然的付出,突然被看见、被理解,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她一直点头,因为裴泠全都说到她心坎上了。
“我最羡慕的是公公,”裴泠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无奈的感慨,“妈您把他伺候得这么好,年轻的时候是家里的皇帝,退休了是家里的太上皇,茶递到手边,饭盛到碗里,连牙膏都给他挤好,他的衣服您一件件熨烫平整,他的酒杯您一次次斟满,他下班回家就往沙发上一坐,等着您把一切都准备好……”
王秀兰沉默了。
那些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被丈夫真正体贴过。
“李哲一直就跟我说,他最羡慕的也是爸。”裴泠笑了笑,“我嫁给他后,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过上爸过的那种日子,可我不中用啊,我没有妈你能耐啊,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结果都干不好,做不到像您那样,一个人就能扛起所有……”
王秀兰后知后觉有点不是滋味了。
因为她一下就共情裴泠了,也一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年轻时候她和婆婆吵,是为了李国立和李哲,现在她当了婆婆和儿媳妇吵,是为了李哲和孙子,她从来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利益。
而这个家里享受女人付出的所有男人,却完美隐身了,让婆媳为了他们的利益掐的跟乌眼鸡似得,然后还厌烦她们。
王秀兰这一晚上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想起自己刚结婚时的憧憬,想起这些年来的付出与牺牲,想起丈夫理所当然的表情和儿子漠不关心的态度。
第二天,裴泠下班回家,从包里掏出一张印刷精美的旅游券,随意放在茶几上。
“这是公司发的福利,说是回馈优秀员工,可惜我要照顾孩子,去不了。”
公公李国立正看电视,闻言立刻凑过来拿起券细看。
“哎哟,这可是云水谣半月游啊!五星酒店,全程VIP待遇,所有费用全包!这样的好事,不去白不去!”
他眼睛发亮,“你去不了,我去吧,不能浪费了。”
然后盘算着要带哪些行李。
裴泠伸手取回券,指了指上面一行小字:“爸,不行。这上面写了,仅限女性参加,公司特意组织的全女团,说是为了女性放松交流。”
李国立悻悻地撇嘴,把券丢回茶几:“什么破规定!还搞性别歧视!”
裴泠转向正在擦桌子的婆婆王秀兰,笑容温和:“妈,要不您去吧?反正不用白不用。”
王秀兰愣住了,手里的抹布停在半空,下意识摇头:“我?我不去……我去干什么,家里这么多事,我走了怎么办?”
李国立退休后经常跟老友们这里旅游那里玩,却从未带过王秀兰。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如今让她一个人参加旅行团,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本能地感到恐慌。
“不去就太亏了,”裴泠加重语气,“不仅全程免费,还送三万的购物券呢!折算下来,相当于白白损失了好几万啊!”
这几句话精准击中了王秀兰节俭的神经。
好几万!那得攒多久啊!她顿时坐不住了,却仍旧犹豫。
裴泠又说:“公司里好多同事都不去,都是把劵给自己家里人的,妈你也不愁找不到同龄人……”
“那、那我去吧……别浪费了。”
李国立和李哲都没反对。反正王秀兰去旅游了,家里还有裴泠伺候,他们的生活质量不会受影响。
李国立甚至觉得没有老太婆整天唠唠叨叨的,耳根还能清净半个月,挺好。
于是第二天,王秀兰只收拾了几件简单衣裳,就被裴泠亲自送上了旅游大巴。
临行前,裴泠还塞给她一部新手机:“妈,随时联系,玩得开心点!多拍点照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