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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抽离的爱_布衣祺【完结】(14)

  夏茵自然体会不到丁峻炜的城府心机,只是如实地说:“我喜欢传统文化,美院里有茶艺社团,我大一就报了名,和那里的茶艺老师学过。学的皮毛,让丁先生见笑了。”

  丁峻炜的眼底就漾出了点笑意,不再提这话题。潘冬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杯子:“喂,宁拉一群不拉一人,你这给他们两个都斟茶了,我可还没有呢!”

  夏茵于是起身,同样恭恭敬敬地给潘冬上茶:“潘先生恕罪。”

  门开了,服务员鱼贯上菜来,三个男人开始觥筹交错,夏茵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喝汤吃饭,偶尔被潘冬吆喝着给他们倒酒,她就乖乖顺顺地去倒酒。

  散场的时候,月色半明,街边的两侧开满了樱花。

  陆昊喝了半醉,打电话让助理来接。于是他和夏茵两个人就沿着街边的人行道,慢慢散着步醒酒。

  毕竟暮春时节,樱花在纷纷扬扬地凋落。春风带着草木的清芳穿衣而过,却是和煦温暖。

  陆昊握住了夏茵的手。花影摇动,两个人并肩缓缓地走着,陆昊身上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息。

  夏茵不知何故,就有一种淡淡的感动。

  她自然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是不属于自己的。但是最起码在此时,在此刻,他在自己身侧,十指相握,她感知到他的温热,享受到他的关切保护甚至柔宠,让她产生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错觉。

  山盟海誓太远,刻骨铭心太痛。不如此时此刻,刹那交汇,他于她有恩,她于他有爱。

  苏轼曾于千年之前,与一友人,深夜无眠,行走于寺院的小路上,他无比诗意地说: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而如今,月光花影在脚下晃动明灭,落英如雪飘散满地。她也觉得世间苍茫,此情此景或许相似太多,但却于深夜街边这静寂偏仄的樱花树下,他与天地,都是属于自己的。

  她可以一人独享,无人可以窥视勘破这无上的快乐与秘密的欢愉。

  不知不觉地,他敞开了他的臂弯,她依偎在他肩侧。

  陆昊起来时已经阳光明媚,桌上摆着搭配极为清爽美观的凉拌黄瓜条,厨房里温着粥。

  而夏茵,正坐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画画。

  静寂得恍若无人,却又是无比的静谧美好。

  陆昊穿着睡衣走了过去,看见她的线稿已经快起完,是一幅古装的男女,男人冷硬霸气,女人低眸温柔在他怀里,身后的背景是荷叶莲花,还有一尾锦鲤,掩映在书名之间。

  “鱼戏莲叶间?哪里的书?”

  夏茵道:“言情小说啊,你觉得构图可以不?”

  陆昊懒得理会,走到洗漱间开始挤牙膏:“你觉得可以就可以,画一幅多少钱?”

  夏茵起身去为他盛粥,对他道:“五百块。”

  陆昊刷着牙没答话。夏茵把粥和筷子放在餐桌上,继续专心致志去画画。

  陆昊洗漱清爽坐在餐桌边喝粥,边对夏茵道:“五百块你要画几天才能赚到?”

  “这东西不是每个月都有,我用课余时间画,画完要一个星期。当然要是熬点夜,三天也可以。”夏茵看向陆昊,带着轻快的欢悦强调道:“我出活儿很快的!而且几乎不怎么返工!”

  言语中那种生怕别人不相信的小自豪,让陆昊微笑。青翠爽口的黄瓜带着微辣在唇齿间爆开,嚼起来咯吱咯吱响。

  夏茵的笔在纸上沙沙地响。

  阳光斜照半个客厅,陆昊靠在椅背上,喝着温热浓滑的小米粥,看着女孩专心作画的侧颜,柔柔的,岁月静好。

  第12章 乔迁,心仪

  日子不紧不慢地划过,牡丹谢了,蔷薇渐香。

  陆昊这几天出差,夏茵趁机请了一天假,然后连着周末回了趟C城。她没有惊动任何母亲的同事朋友,自己跟着联系好的房产中介去看了房子。

  现房。75平方。小高层板楼。七层。精装修。

  是她满意的户型和地段。

  她拍板痛快。全款。签了合同,中介带着她走了一天半的手续,就把钥匙给了她。

  她拿到钥匙之后,在楼下吃了份炒饼,然后背着包去了海边逛。

  水偏凉,游泳还不是时候,沙滩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走。

  夏茵便不紧不慢地,踽踽独行看斜阳。

  她虽生活在海边城市,但是在下面的县里,在她十二岁之前,并没有机会来海边玩。

  在她十二岁那年暑假,小学毕业升入初中了,妈妈所在的学校组织教师出来玩可以带家属,她便有幸跟着第一次看到海。

  当时她并不觉得美,她被吓住了。

  那天妈妈和她一起坐那种汽艇,本来是想让她体会那种乘风破浪的豪迈,但是海浪汹涌,劈头盖脸而来,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打丢了妈妈的眼镜。

  不是那种海天一色的蔚蓝,海浪呈现出乌黑的颜色,起伏颠簸,仿佛有着莫明黑暗未知的强大力量让她觉得恐惧。

  后来她细细地想,可能那种莫明强悍的力量叫做居心叵测的命运。她望而却步却被裹挟其中。

  一如现在。她斜挎着包走在沙滩上,走向斜阳的方向。海天之间洒满细碎的金子,波光粼粼,看似静谧、辽阔而美好。

  但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清白的身体,依身在注定不可能托付终身的男人身上。

  不过幸好,妈妈死了。她死的早,是病死的而不是被气死的。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愿意她跟男孩子玩。等到她长大懂事一点,妈妈不许她跟外人撒娇。等她青春初绽,妈妈严防死守严厉禁止她穿着打扮谈恋爱。等她考上大学,妈妈临死前拉着她的手,执着地提着最后一个让她发誓答应的要求。

  不许婚前同居。所有交往都要以结婚为前提,守身如玉不许无名无分。

  她知道那是妈妈用自己一生的凄苦与坎坷换来的教训。所以她发誓发得真诚而悲怆。

  她觉得她可以做到。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不做小三。

  这是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标准,她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有什么做不到?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

  但是她彼时年少,完全不知道,拥有权势者从来不守身如玉。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其实拥有权势的人更好径。

  他们如同一根不经意的手指,随随便便就给你扔进歪门邪道。你本不想走,可那有什么关系?

  若是妈妈活着,知道她如今这番遭遇,当真是会被气死的。妈妈徒有刚烈,想要为女儿主持公道,所能选择的也就是玉石俱焚。甚至很可能玉已焚,而顽石依旧。

  夏茵踩着细沙,一步一步,一直走到斜阳最后一抹光影都沉默消退。她带着海风的微凉,走近繁华的夜市。

  各种小吃、各种珍珠、各种贝壳工艺品。还有两个卖花的摊贩。

  夏茵喜欢花。她买了整整一大抱,行走在路上几乎把脸遮住。

  “姑娘,要不要花瓶?”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看她抱着一大抱花,忍不住朝她兜售。

  夏茵驻足。她猛然想起妈妈当时给她留下一个花瓶,是那种大肚细口的青花瓷,也是老外婆留下来的。

  她为了给妈妈治病,连同房子一起卖了。

  她抱着花停在摊贩前看。她买这么多,确实需要花瓶。

  她以她的审美,花了45元买了一个没有花纹也没有色彩、粗朴暗沉的陶罐,然后一手抱花一手提罐,走回自己刚买的新家。

  打开灯,空荡荡的客厅,但是很干净。

  夏茵接了水,三下五除二地将花多余的叶子去掉,然后也没有剪,便随意地插在罐子里。

  她在罐子里放了清水。虽然她明天就走,这花终将很快枯萎。在她看来这些花与其在水里泡污泡烂,不如在无水中干枯萎谢。但那些都是她明天走了以后的事,今天晚上,它们都应该享有清水的滋润,茂盛盛开,流香溢彩。

  她没有买任何家具,买了一卷席子,当夜就在席子上,裹着带来的毯子,用外套当枕头,在新房里凑合一夜。

  夏茵走在熟悉的老房子里,晕黄的光,照得墙上有斑驳的黑影。墙上留着自己小时候稚嫩的画,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人物。她往前走着,她的房间开着门,开着灯。她看到妈妈在厨房里,她的身影在厨房玻璃上留着影子,闻着味道,是在给她炖酸菜鱼。

  夏茵最喜欢吃妈妈做的酸菜鱼,又酸又辣又爽又香。鱼肉嫩滑的,没有刺,她可以不就着米饭就能一口一口地吃。

  “妈!”夏茵叫着,一步一步往厨房里走。一步一步地走,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

  脚底下的路似乎变成了斑驳的墙面,变得凹凸不平起来,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小时候画的稚嫩变形的人物好像都活了过来,在墙面上抓着她,张着嘴凶恶地笑着,似乎想把她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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