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苑的恩客,都没有良心。”白青柠的语调慢悠悠的,时不时哼上一声,尾音上扬:“想叫我有良心,且要看你怎么伺候了。”
再往下说,就越说越听不得了。
外头本是站着丫鬟的,听见动静后,都羞红着脸走出了院子,不敢再继续听,只是彼此对视的时候,都忍不住挤眉弄眼。
白姑娘和沈公子当真是太...太黏糊了些。
他们俩人这些时日总是滚在一起,就如同那蜜里调油,黏在一起,又滑又腻,用筷子一调,两人之间都是拉着丝儿的,根本分不开。
最开始白日的时候还有些顾忌,当着那些丫鬟的面儿也没有太放肆,但时间一长,两人实在是分不开,这底线便一天比一天低,降到最后俩人都已是踩在白日宣淫这四个字上乱来了。
就这个架势,别说是一个媒婆了,就是来十个都没用,里头的那位十八般武艺都使上了,估计又要从今天晚上折腾到明天白日,哪儿还有别人的份儿呢。
现如今入了春了,天色渐暖,开着窗也不冷,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颠,那叫声好听着呢,不知从哪儿落了一场雨,将枝丫都浸润的发出嫩芽来。
春日已至,万物复苏。
当天晚上,沈时纣神清气爽的从白青柠的厢房中出来了,翻身到了隔壁,换了身金吾卫中郎将的玄衣劲装,骑着高头快马,往皇城中走。
大奉内城禁骑马,什么官儿都不准骑,除非是圣上亲临或者八百里加急,否则谁骑马都是要被言官告到御前的,只是沈时纣出门时已是宵禁时分,街上没别人,内城街头巷尾全都是巡逻的金吾卫,相当于是他金吾卫中郎将的天下,再加上他圣恩隆眷,才能如此行事。
他现如今也戴着面具,虽然白青柠知道他是谁了,但他面具戴惯了,戴上了是端亲王世子,出去挑着担子杀人办事,摘下来了,能当一个快活轻松的小倌,跟白青柠日日腻歪在一起,也算是一种乐趣。
想起白青柠今日把他当成偷情撩帐的奸夫时说的那些话,沈时纣便觉得手心都跟着烧起一团火,恨不得现在撒了马缰,回头跟白青柠再滚一晚上,只是皇城已近在咫尺,门口站着的门将都瞧见他了,再回头也不合适。
更何况,最近宫内也不怎么太平,前些日子刚有个宫女投湖,据说还是劳那北典府司的人来查的,也不知道查没查出什么滋味儿来。
沈时纣以前被圣上的偏宠给糊了些眼睛,不大知道这宫里的厉害,后来在长白山里走了一遭,才骤然提起心神来,仔细去瞧这宫中的人和事。
以前心思不在这,看什么都稀松平常,但现在真的一沉进来了,又觉得事事都有门道,看什么都觉得了不得。
今儿个他前脚踏入了宫,后脚便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平日里,沈时纣到皇城的时候,门口都会有个老太监候着,便是之前在长白山一手掐着太子脖颈拖人出去的那个老太监,沈时纣每次瞧见他,都会后背紧一下。
但今日没有,宫门口处干干净净,只有一片干净整洁的地砖。
“掌印呢?”沈时纣问在门口候着的林潮生。
“今日掌印没来,随着圣上摆驾翊坤宫了。”林潮生便是沈时纣在皇城中的眼,沈时纣一问,他便道:“今日皇后身子不大好,晕厥过去了,满朝的太医都在翊坤宫,圣上已去了两刻钟了,现在还没回来。”
皇后自从之前清河裴氏被办了之后,就一直抱病养在翊坤宫内,未曾出面过,宫中的大小事宜,全都交给了端妃娘娘办。
这位端妃娘娘也是有点出身的,家中从武,有个胞弟颇有两分本事,且还生下了个三皇子,膝下还有个二公主,在宫中颇得圣上喜欢。
大奉皇家子嗣单薄,圣上年近耳顺了,也就只有这么三个孩子,其余的嫔妃一律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是圣上没有,还是皇后、端妃不允许有,总之就是没有。
“太子呢?”沈时纣问。
比起来那些妃嫔,他其实还是更在意那位东宫。
当初东宫的事儿闹出来之后,沈时纣一直以为圣上会直接把太子给办了,毕竟这儿子都要弑父了,哪儿还能留呢?这就相当于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人提着刀站在床榻旁边盯着你看,谁心里不瘆得慌呢?
可偏偏,圣上一直都没动太子,不仅没动太子,还帮着太子前前后后把这件事都给平了,当时蛮族的那封信,也被当成是对端亲王府的诬告,被圣上一手都给摁下了,太子爷到现在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那些脏事儿就好像全都随风飘了。
沈时纣琢磨不明白元嘉帝在想什么,元嘉帝岁数太大了,老人家见得多看的广,胸中自有一副棋局,什么时候该走那一步,他算的清清楚楚,沈时纣看不明白,所以干脆去看太子爷。
东宫那位怎么个走棋法,沈时纣多少能看明白些,太子年岁不大,跟沈时纣一个岁数,沉不住气,沈时纣看看太子,多少能猜出来点意图来。
“东宫那位从昨夜便一直守在翊坤宫侍疾,一直守到今日。”林潮生压低了声音,声聚成线,蚊声般入了沈时纣的耳:“宫内的人传,翊坤宫那位重症缠身,怕是不好了。”
这位皇后从裴氏败落之后,在宫中的日子就很难过了,一直苟延残喘至今,也算是终于要咽气了。
沈时纣因为自己的身世,曾仔细探过这个皇后的底儿,这皇后也挺可怜,入宫后一日都不得圣上喜欢,日子过的也很艰难。
若是皇后在这个时候去了,太子又失了圣心,怕是要遭。
沈时纣这几个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遍,脚尖就换了个地方:“先去巡翊坤宫。”
88、局势(二)
春夜喜雨, 今日的京城夜半便落了一场春雨,细绵轻柔, 将翊坤宫门口的花丛润的枝嫩苞艳, 提着灯笼走过的素装宫女与挎着腰刀走过的玄衣金吾卫擦肩而过,衣袍翻飞间,沈时纣抬眸去看翊坤宫的牌匾。
翊坤宫的宫檐下挂着一排琉璃灯笼, 是透亮的色,像是水一般, 这种琉璃不是天然产的, 是烧制而出的,里面摆着蜡烛, 烛火摇晃, 将翊坤宫这三个字也照的明明暗暗。
皇上果然还没从翊坤宫出来, 九龙轿辇便停在翊坤宫的台阶前, 翊坤宫内一片灯火辉煌, 料想着是太医还没出来。
看来皇后是真的不大好了,否则皇上不至于一直在翊坤宫里待到现在, 毕竟他与翊坤宫里的那位没什么真感情。
沈时纣只在翊坤宫扫了一圈, 便继续在宫中巡逻,没有在翊坤宫门口多逗留。
里面的热闹可不是他能凑的,端亲王世子身份敏感, 他得稍微离得远点才行。
从翊坤宫往外走, 便是后宫里的女人们住的地方, 元嘉帝好色,女人多, 常常是三年一大选, 偶尔还会接一些他国送来的异域女子, 所以后宫中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一个个金碧辉煌的殿内,住满了各色胭脂。
人一多,麻烦事儿就多,那些读过书的寻常男子都自诩宽容忍让,但是在官场上碰上两面,都会踩高捧低,你暗算我还手呢,一群争夺宠爱的女子日日住在一起,哪有不生事的?这殿里时常就闹一些打嘴巴、罚跪的事儿,沈时纣忌讳着这里是元嘉帝的后宫,所以从来不往这些殿里瞧,远远听见动静就直接躲开,免得被沾染上。
但今日他还是没避开,才走到一座名唤“琉璃殿”的殿门口,便听见里面喊出了一嗓子“死人啦”,然后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走到门槛儿处被绊倒摔了一跤,直扑在了沈时纣前面,见了沈时纣,就指着里面喊:“死人啦,死人了!”
沈时纣领的是中郎将的责,按道理说只能在宫内巡逻,守护圣上的安全,这后宫里的事儿是半点跟他没关系的,但是人恰好死在这,这太监又奔到了他的前头,他也不能撂着手不管。
“何人死了?”沈时纣只问他:“可是有刺客?”
小太监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一张嘴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直接把沈时纣往里面带,带到了一个厢房里,指着里面说:“吊、吊死了。”
沈时纣从外面往里面一看,透过雕栏木窗,果真瞧见了个吊死的女子,看那云南蜀锦的绣鞋,应当是宫内的妃嫔,再一问,是个小才人。
宫内的事情自然由着宫内的人处理,沈时纣派人去知会了翊坤宫的人,自己抱着胳膊在门口守着,守了不过片刻,翊坤宫的人便回了信。
“娘娘病重,圣上太子都在,没人能抽出心思来管这儿的事,圣上便下旨给了北典府司指挥使,估计片刻功夫人就到了,劳烦中郎将稍等片刻。”
那太监说完之后,也没走,就在一旁站着,大概是等着事情出了进展后,再去跟皇上复命。
这事儿是捅到金吾卫面前的,沈时纣也走不了,他就把巡逻的活儿丢给了林潮生,自己跟着那太监继续等。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们远远地便瞧见了沈蕴玉的影子,这人来得快,但周身气度不散,穿红着黑,人如同锦缎绣云堆出来的一般,远远一看比天上的月色还亮堂三分,他生的太好,总让人觉得不是什么阴狠人,就这皮相,拎到小倌馆里去,一晚上的缠头能买下半个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