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惊了一瞬,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赵红珠。
白青柠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勾了勾唇瓣。
这丫鬟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替死鬼”,她知道自己要给将军下药,也知道赵红珠会进那个厢房,而最后,她会站出来顶罪,之前赵红珠大概是许诺了她一些话,比如事成之后我会保下你,会给你多少银子让你离开之类的。
赵红珠一定许诺了一笔不菲的价钱,再加上老夫人刻意的纵容,所以这个丫鬟才会心动。
上辈子白青柠根本就没管到这些事情,因为她在这时候被打击的失魂落魄,恨不得跳湖死了,估计这个丫鬟也顺利的逃了,不过这辈子,这个丫鬟可就逃不掉了。
而且谁都保不住她。
“奴婢不知什么刑部侍郎。”那丫鬟慌得直叩头,匆匆把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词。
奴婢倾慕将军已久,一时猪油蒙心,给将军下了药,但奴婢突然害怕,就没去厢房,奴婢知错,求夫人原谅。
这个奴婢还交代出了自己去买药的药娘的具体消息,说只要一查就知道是她买的药。
这奴婢每说一次,秦山岳的脸就难看一分。
他隐约间好像记起来这个丫鬟确实过来给他上过酒,但后来好像又来了个小厮上菜,恰好把桌盘一撤换,就端到了白云鹤的桌子上。
“你说你是给将军下了药,可是为什么最终喝下了那杯酒的人却是白大人呢?”白青柠问向那个丫鬟。
丫鬟闻言愣住了:“是、是白大人喝了酒?”
她惊慌的看向堂前的白云鹤,并且又一次看向赵红珠,目光隐隐透着慌乱与求助的意味。
只是这一次,赵红珠抬起眼眸来,冷厉的瞪了那丫鬟一眼。
那丫鬟惊的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赵红珠,只是浑身发抖的解释:“奴婢不知,奴婢是给将军下的药,奴婢不知道。”
事情好像陷入了一个僵局里。
秦山岳骤然起身,把院子里的所有小厮都叫出来,他要挨个儿去寻那个把桌盘上的酒换了别的桌的小厮。
但白青柠却叫住了他。
“将军且慢。”白青柠开口道:“方才兰草说,是我院里的丫鬟去叫赵红珠去厢房找你,那便请兰草也来辨认辨认,是那位丫鬟叫了她,又是什么时辰,旁边又有何人作证。”
白青柠说话的时候,兰草脸色惨白的看向她,而白青柠则双眸含笑,一点点回望兰草,在兰草惊恐的注视下,声音轻柔的说道:“我这院儿里的丫鬟可都是有嬷嬷专门看着瞧着的,每个都在院里忙的分身乏术,真不知道是谁特意去暖香阁跟你和你的主子通报了这么一声,兰草,你一会儿可得仔细些找,万一找到一个正好在莲院中帮忙、抽不开身、有人作证的丫鬟,那便是你作谎了。”
兰草在白青柠的注视之下,渐渐湿了后背。
万一她挑错了——
——
当夜的莲院整夜无眠。
秦山岳把每个小厮都过了一遍,才挑出了那个换了杯盏的小厮,对方只说自己是顺手撤个盘子,又去隔壁桌上了个菜,没注意盘上的杯盏。
那小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磕头:“奴才真的不知道那杯酒里有毒,奴才就是撤个盘子的功夫,一不小心弄错了桌上的酒杯,奴才当真不知啊!”
秦山岳的面色越发阴沉,这条线看起来像是巧合,可是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莲院内走进去,在莲院的花园前,两排丫鬟规规矩矩的站着,都昂着脸,而兰草就站在两排丫鬟面前,双目无神的在每个丫鬟的脸上扫过。
这些都是白青柠莲院中的丫鬟。
“可瞧出来是谁了?”白青柠站在旁边,手里捻着一把轻罗小扇,不紧不慢的在她身后说:“是瞧不出来还是不敢挑,你怕挑错是吗?”
秦山岳走近时,兰草“噗通”一声跪倒在赵红珠身旁,啜泣着说:“姑娘,奴婢实在是记不得是谁了,只是觉得眼熟,但不记得了。”
赵红珠满眼含泪的看向走过来的秦山岳,祈求道:“秦哥哥,兰草记不得是谁来通报的了,你不要怪兰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过去那间厢房的,你别怪兰草好不好?”
“真是满口胡言!”白云鹤站在一旁,听得都快气笑了:“兰草记不得是那个丫鬟,但却知道这丫鬟一定是莲院里的,这不是栽赃陷害还是什么?你,赵红珠!你以为你摆出来一张哭啼啼的脸,这件事情就能过去了吗?从头到尾,你们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就在这里胡搅蛮缠,当真是有辱本官的耳朵!此事我定要请我岳丈大人做主!亲自来还我一个清白!”
当白云鹤说这些的时候,白青柠站在原地,冷冷勾起了一个笑容。
在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被赵红珠的那些手段打的晕头转向满盘皆输,回去求白家人帮助时,白家人只是叫她忍着,现在这些事落到了白云鹤自己的脑袋上,白云鹤反倒知道不忍了。
这巴掌不打到他自己的脸上,他就不知道疼。
14、你输了,你要认啊
“白大人。”这时,站在院落门口的秦山岳终于开了口。
他先是遣散了众人,等所有丫鬟和小厮都离开之后,秦山岳才抬起眼眸看向白云鹤。
“此事是我秦府家事,又事涉后宅阴私,是我秦某人对不住你。”秦山岳声线嘶哑的说道:“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定给白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便是要撵人了。
白云鹤心中自然是不满的,他今日被人折腾了这么一通,命都要没了半条,可秦山岳却要息事宁人!
白云鹤胸口有一股戾气在盘桓,他想要发怒,却又强行忍下。
秦家时代功勋,秦山岳又是在朝中唯一的二品大将,他开罪不起。
于是他冷冷的甩了甩袖子,怒哼一声,看了一眼白青柠后转身就走。
白青柠自然明白白云鹤是什么意思——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还需要去白府一趟,把所有事情和结果都跟白云鹤说一遍。
等白云鹤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三个站着的,一个跪着的。
兰草现在还没起身,而秦山岳也不在乎什么兰草了,他的目光在白青柠和赵红珠的身上扫过,这两个都是他心爱的女人,可是他看哪一个都觉得不是原先的模样了。
白月光沾了泥,朱砂痣蒙了尘。
那个莫名其妙换了杯盏的小厮,以及突然中了药、出现在厢房的白云鹤,显然是有人在从中作梗,而那个给秦山岳下了媚药的丫鬟以及跳出来污蔑白青柠的兰草也并不干净,秦山岳并不蠢笨,他能坐到这个官职,除了带兵入神以外,他本身也很聪明。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两个女人都不无辜。
她们都动了手,只是一个赢了,一个输了。
这让秦山岳心里万分痛苦,他不愿意承认,却又根本无法否认。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因为他而展开了一场厮杀,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里,他们三个都是遍体鳞伤。
“够了。”秦山岳闭着眼,疲惫的说:“今晚先到这里,红珠,你先回暖香阁吧。”
这是要支开赵红珠,显然是有话要跟白青柠说。
“等等。”白青柠捏着那把扇子,抬眸看向打了一场败仗、强撑着精神的赵红珠说道:“赵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你的丫鬟,只掌了嘴,还有二十个杖责没打呢。”
赵红珠的脸色已经极差了,闻言浑身一晃,险些当场跪倒。
兰草与她情同姐妹,她怎么忍心让兰草挨打?
赵红珠下意识地看向秦山岳。
秦山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如同地上的土色了,冷着脸一言不发,显然是对白青柠的心狠手辣感到不满意。
但白青柠却根本不在乎,秦山岳不高兴又怎么样?她偏要。
她站在月色下,竟然毫不避讳的冲着赵红珠勾唇一笑:“赵姑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奴婢找不出来证据,就得认我的罚,否则,置秦家威严于何地呢?”
赵红珠看出来了。
白青柠今天就是要兰草的命。
她誓不罢休。
赵红珠突然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招惹白青柠?
早知道这个女人如此心狠手辣,她定然不敢如此冒失的踏入将军府!
当时的莲院静的只剩下兰草发抖的声音,秦山岳不开口,赵红珠便保不下兰草,白青柠唤了两个嬷嬷来,直接把兰草抓过来开打。
除了兰草以外,还有之前给秦山岳下药的那个丫鬟。
兰草打二十杖责,那个丫鬟是个死契,死活全看秦家主子的意愿,又犯下了这样大的事,白青柠直接定了五十杖责。
十杖责,就能把人抽的血肉模糊,一旦发起高热,人很容易就烧死,就算熬过来了,而且还会持续一个月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