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要见你,你自是知道轻重的,且随我回白府,好生收拾收拾,等着进宫。”白夫人说完之后,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我不知你为何要毁了自己大好的姻缘,又为何要算计嫡母,叫我与秦家翻脸,但你好歹是白家养大的,你总不能要眼睁睁看着白家驳了太后的面子吧?”
白青柠手里捧着杯茶,轻轻地吹了一口热腾腾的水雾,漫不经心的回道:“秦山岳另娶,我那姻缘毁就毁了,我不稀罕,至于为何哄骗您与秦家翻脸,是因得我瞧您也没有替我出头的意思,我便只能自己推您一把了,我不喜争端,但不代表别人能来欺负我,您不给我公平,我便自己来拿。”
她说到这里时,白夫人险些没气晕过去。
她以前时常听旁的夫人说自家女儿如何不孝,不遵女德,不循女戒,善妒刁蛮,夫君一纳妾就发脾气,还要和离,和离完了还不肯二嫁,要养小馆,她那时候以为这些女儿已经足够叛经离道了,没想到轮到她这儿,还要更离谱的。
别人家女儿最多是在外面找两个小倌,自己养着,虽说出格,但也没给娘家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奉民风开放,一些女子豢养小倌也不违法,但白青柠这个,可确确实实是让他们白家摔了好大的跟头。
别人家女儿只是给自己家抹黑,他们家女儿给自己家捅刀!
就因为在秦府受了气!
“你不想受气,那便自己去争,把白府给拉下水算怎么回事!女人在后宅里的本事多的是,回头甩娘家一嘴巴子的倒是头一个!”白夫人高声怒骂道。
“您是不是都快忘了,白府这么多年沾了多少我的光了?”白青柠放下茶盏,冷冷的抬眼看向白夫人,道:“当初我在秦府,你找我办事,吃我的红利时,占我的便宜时,便知晓我是白家的人,后来我办不了事了,吃不到我的红利了,我反过来要求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要把我抛出去?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你拆我的桥,就别怪我杀你的驴。”
白夫人一时间眼前都跟着发黑,心口一阵钝痛,她看着白青柠那张清冷的脸,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就没见过这样的祸害,早知道她当初就该直接把白青柠扔便桶里给溺死!
白夫人正是怒火高涨的时候,却听见白青柠又说:“明日后宫这一趟,我倒是能去走一走,太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白夫人冲到了太阳穴的火儿又这么给压下去了。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秦家这个仇也已经结下了,白青柠是他们白家的女儿,她只能硬着头皮认,既然认都认了,她再恨也只能忍着,等太后这把难关过去了之后再提旁的。
“太后为何唤你入宫?”白夫人语气不善的问。
“我不知。”白青柠也冷冰冰的回。
她上辈子跟太后根本就没见过面,也不明白太后为什么唤她入宫,但是太后唤了,她一个草民不去不行。
而且她要去的话,只能以白家二姑娘的身份去。
毕竟她是白家姑娘,而不是秦家夫人。
白夫人被白青柠顶的说不出话,梗着脖子看着白青柠,白青柠记恨着她上辈子的仇,也没什么话好说,随意挥了挥手道:“我自知晓规矩,明日我便会驱车去白府,旁的事,便不劳白夫人操心。”
白夫人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转身便走,一眼都不想在看见白青柠这个不孝女。
她出了宅院的时候,还正巧和捧着一大堆零嘴的秋月撞上,秋月抱着一堆东西也不好行礼,而白夫人压根就没看秋月,抬脚便从秋月旁边走过,秋月便继续抱着东西往厢房里走,一进门便瞧见白青柠坐在椅子上,脸色平淡,隐隐带着几分思虑。
“夫人。”秋月蹦蹦哒哒的走过去,把一大堆零嘴摆在茶桌上,一脸好奇的问:“白夫人来做什么?白夫人走的时候好生气呀。”
秋月人傻,她隐约知道,夫人从秦家离开之后被白家所不喜,但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明日参宴。”白青柠随口应了一句:“她来请我。”
顿了顿,白青柠抢在秋月之前问道:“跟追风出去,好玩儿吗?”
秋月脑子里的问题便从“什么宴会啊能不能带奴婢一起去奴婢也好久没参加宴会啦”,变成了“追风哥哥真的好帅哦”,她红着小脸往嘴里塞了个果脯,说:“他...挺好的,给我买了一大堆东西,我要付账,他都没用我,路过街边投飞镖换东西的摊子,他还给我投了一个簪子。”
说着,秋月指了指自己的头上的簪子说,笑嘻嘻的说:“他投飞镖好准哦。”
白青柠扫了一眼门外。
追风并不在。
白青柠垂着眼眸,想,太后召见一事推脱不掉,她去了之后,且看到底是什么事,再决定要不要与端亲王府说吧。
——
白青柠想这些的时候,追风已经到了沈时纣的厢房里。
沈时纣还躺在床上,乍一看脸色苍白满身病弱,但实际上,他满身精血旺盛的很,也就只有白青柠才能被他哄骗。
一见了沈时纣,追风脑袋里便闪过了各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做人不能太小倌”之类的话,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转而低声说道:“世子,赵家那边已经开始接当年的赵氏遗孤入京了,据探子说,这些人手里应该有一些当年的证据,还有,明日秦山岳也会出席太后生日宴席,我们——还戴面具吗?”
赵氏遗孤,说的就是赵红珠的族人。
当年赵家事涉谋反被抄斩,但被抄斩的都是成年人,幼童和女眷还是能有一丝活路的,赵红珠被她爹亲手保下来,以养病为名、实为流放,被送到了漠北老友处寄养,其余的幼童则是被送到了矿上服役,当年赵家也是大豪门,人口众多,孩子也多,有两个男童,一个女童活着,现如今都被接到了京中。
赵红珠是有野心的女人,她打算在平反之后,培养那两个男童,重新撑起来赵氏,虽说这三个孩子和她的血缘都不深厚,但有个根,总比没有好。
这个过程很难,但有秦家打底,赵家迟早能站起来的。
而秦山岳——
“证据先找一找,能拿走就拿走,别留把柄,事关重大,秦赵与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不能松手。”沈时纣先是拧了拧眉,复而又说:“面具要戴。”
他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时纣躺在塌上,顺势咳嗽两声,道:“去叫秋月来,告诉她我咳血了。”
追风满脸木然的走到厢房门口,喊了一声秋月,说“沈时纣咳血了”,然后他就看到那丫鬟扭着麻花辫走过来,一脸春意盎然的说:“啊,咳血了呀?谁咳血啦?咳什么血啦?哥哥咳血了吗?”
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追风说的是“沈时纣咳血”,当即尖叫着跑回堂前;“不好啦!夫人,沈时纣咳血啦!”
白青柠急匆匆的从堂前走出来,到厢房里去看沈时纣,她进门的时候,就听见沈时纣满脸虚弱的摆手。
“不必唤夫人过来,一点小事而已,我很快就好了。”
白青柠心里一酸。
她的哑奴永远这样懂事。
她快步走上前去,握住哑奴的手,说:“没事,我陪你。”
哑奴看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当即倒下了。
追风抱着胳膊,有点庆幸他脸上戴了面具。
不然他可能会当场乐出来。
然后,追风就看见旁边的小丫鬟秋月对他眨了眨眼,然后和他勾了勾手指头。
追风以为她有什么要事要说,便凑过去,然后他就听见秋月小声说:“哥哥好英武哦,哥哥成亲了吗?”
追风从未见过一个丫鬟能如此大胆,成亲这种事儿居然也自己问,但一联想到白青柠在公子苑买小倌、沈时纣在公子苑学了一身好本事,又觉得秋月与这两个人还颇为合拍。
他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秋月两眼,然后“呵呵”笑了一声,道:“没有,我这人长得丑,当初有人说,就我这张脸,在公子苑里都没有恩客看得上。”
秋月含羞摆手:“哥哥太谦虚啦。”
话本里的大侠都很好看哒!
哥哥肯定是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脸好看,所以才戴面具的!
这些话本里都写过,秋月都懂。
追风抱着胳膊看秋月,他虽然不知道秋月在想什么,但是他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雾林院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
当天晚上,白青柠还是守着沈时纣睡的,她守了半夜,后半夜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便睡到了床上,不知是她自己爬上去的,还是沈时纣给她抱上去的,白青柠一点印象都没有。
总之她醒来的时候,自己便窝在沈时纣的怀里。
她的头就枕在沈时纣的肩膀上,一只手还放在沈时纣的腰上,沈时纣受了伤,上半身都没有穿衣服,她的一只手便放在紧绷火热的腰腹上,手掌心都被烧的热热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她想撑着爬起来,她的手无意识的往下摁,在碰到什么东西的时候骤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