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时候,白家人就知道赵红珠必定会飞黄腾达,所以才会多番退让。
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也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女儿知道了。”白青柠笑的更温婉了:“女儿都按着娘说的来。”
白夫人越发满意了,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四弟上着学呢,过早去结识那些人也没什么用,还是叫你大哥去,再把你妹妹也带去吧,你三妹妹也到了出阁的日子,该见些人。”
白青柠笑着垂下眼。
她便知道,白夫人绝不可能带那个庶子出来的。
只有那一双嫡子嫡女,才是她的根本。
不过,这样也正合她意。
既然白夫人觉得赵红珠千般好万般好,那就叫她自己来吃一吃赵红珠这个甜果子吧。
——
白青柠在白家待到下午时分,才从白家离开,她回到秦府时,春日老早就已等在莲院门口了,白青柠前脚刚进了门,后脚春日便跪在了厢房里,双手呈上了一支金簪。
“确认是刘嬷嬷叫人塞过来的吗?”厢房内,白青柠望着桌上放着的一支海棠金簪,语气轻柔的问:“可还有谁瞧见?”
刘嬷嬷,还是个熟人呢,上辈子白青柠最后就是被她带人给放火弄死的。
“未曾,只有奴婢一人瞧见。”春日也知事态严重,她跪在地上,字字句句都仔细斟酌:“夫人之前吩咐着要奴婢去打听暖香阁的事,奴婢便上了心,叫一个小姐妹去盯着,便瞧见刘嬷嬷进了暖香阁,与赵红珠说了些许话,出来之后,刘嬷嬷便寻了个由头,叫一个丫鬟来我们莲院里走了一趟,奴婢瞧着不大对,便来请示夫人了。”
春日来请示之后,白青柠便叫春日不要张扬,只是偷偷搜一搜这院子,重点搜秋月那边,果不其然,便在秋月的柜子里搜到了一支海棠金簪。
金簪格外精致,一看就知是能工巧匠悉心打造的,价值不菲,拿出去卖,能换百两银子。
白青柠伸手抚过那支金簪,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自怨自艾,心绪不佳,根本没察觉到这些暗潮汹涌,只是那日起来,她的秋月便已被人揪着跪倒了院中,那些人只说秋月偷了赵姑娘的东西,人赃并获,秦老夫人便把秋月活生生打死了。
把秋月打死了之后,秦老夫人还不解气,还罚了她禁足,以治下不严之罪为理,在众人面前将白青柠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自那以后,白青柠在秦家彻底失了势。
而她的傻秋月,临死前还跪在她前面,哭着说“与夫人没关系”。
“知道了。”白青柠收起了簪子,转头赏了春日一个玉镯:“做的不错,去吧。”
春日叩头退下之后,白青柠一个人在床榻边上坐了一会儿,随即浅浅的笑了一下。
刘嬷嬷,赵姑娘。
赵姑娘已向她出招了,她不回一手,也太失礼了。
——
秦山岳忙完所有事宜,回到宅中时已是很晚,他照样先去莲院,但还没走到的时候,撞上了从暖香阁跑出来的丫鬟。
丫鬟急匆匆的说“我们姑娘病的要死了”,秦山岳便匆匆去看赵红珠,果不其然在暖香阁里看见赵红珠倒在床上,脸色苍白,半昏迷间,还唤着秦山岳的字。
“子衿,子衿。”
秦山岳,字子衿。
说起来,早些年秦山岳与赵红珠还曾做过同窗,皇家名下有个学堂,专门给文武百官的孩子们读,不分男女,只在学堂中间设一道木质屏风,挡着两边的学子,那个时候,赵红珠便知道了秦山岳的字。
女子喊男子的字属实是太亲近了些,所以赵红珠从不喊他的字,只是那一日他们定情时,赵红珠喊了他的字,再往后,便总是在私下里唤他。
后来他成亲后,白青柠只喊他夫君,偶尔会撒娇着喊“将军”,从未喊过他的字。
秦山岳已多年没听见赵红珠喊这两个字了,乍一听见,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腰间升腾而起,直直的窜上他的头皮,他僵立在床边不能动,而床上的赵红珠却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掌。
在秦山岳发僵的时候,赵红珠缓缓地蹭过来,把头放到了他的手掌中,然后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昏睡过去的赵红珠脸上带着惶恐与不安,泪珠浸在眼尾,看的秦山岳心口揪揪的疼。
“你们小姐——是生了什么病?”秦山岳声线嘶哑的问。
“小姐原先受过惊,我们去漠北的时候路遇劫匪,小姐差点被砍死,自此夜夜惊哭,难以入眠。”丫鬟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哭求:“将军,漠北三年苦寒,小姐都是靠着您才熬下来的,小姐不能没有您,您便发发善心,每日多来瞧瞧我们小姐吧。”
秦山岳的胸口像是被一口苦水泡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去的那些记忆突然间鲜活起来,原先那个笑颜如花、踏马游长安的赵红珠与现在这个床上惨白着脸的赵红珠叠在一起,让秦山岳只觉得一阵钝痛。
5、用她的清白来逼
若非是他负了赵红珠,赵红珠怎么能是这个模样?
漠北这三年,原先那个娇艳的姑娘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
秦山岳只觉得有一种冲动在心口蔓延,他不自控的反手握住了赵红珠冰凉的手指,用力的攥住,像是要将过去的时光也全都拉回来,握在心口,再也不松开一般。
当夜,秦山岳在暖香阁留到了半夜,等到天明才出来。
这半夜,秦山岳那如漠北长城般的心墙硬生生被赵红珠的眼泪泡开了一个口子,昔日的浓情蜜意顺着这道口子钻进来,又重新盘踞到秦山岳的心房里,秋夜的冷风吹在身上,他的手掌心里仿佛还停留着赵红珠的温度。
他出来时,又一次途径了莲院,但是这一次,秦山岳却不知该如何进去了。
他回想起赵红珠倒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模样,实在是无法再说出“会把赵红珠妥善安置好、寻个好人家嫁了”这样的话。
他能把赵红珠安置去哪里呢?
没有他,赵红珠夜夜难熬。
是他亏欠赵红珠。
他也便不敢见白青柠了,他怕见到白青柠的眼泪。
于是,秦山岳在莲院门口占了片刻后,连门都没踏足,满腹心事的迎着星光走了。
此时的秦山岳还不知道,他以为在熟睡的白青柠正披着衣服站在窗口,望着月色暗想自己藏好的杀招,他以为夜夜绞痛的赵红珠在他离开后也从床上爬起,擦过眼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细数自己的漏洞。
这两个女人都看着同一个男人,想的却都是如何弄死对方,白月光带毒,朱砂痣藏锋,而秦山岳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维持住平衡。
——
庆功宴的日子来的很快。
宴会的时辰定在了中午时候,客人们提前两刻钟到,而白青柠却是从一大早就忙起来的。
她需得查过食水,再查位置,一切安排妥当后,她便掐算着时间去了前厅迎客。
她今天可给赵红珠准备了不少“礼”。
庆功宴上男客与女客都是不设分席的,所有人都居于一处大前厅,只是男女分开两处而坐,她迎的都是女客,各家夫人坐在一旁,言谈间颇为热络。
白青柠以往是个闲雅性子,秦山岳也不在,她便很少走动,外人都不大识得她,只知道是个清冷美人,却不想竟如此温婉妥帖,做事不徐不缓,宴上烦乱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去,叫人格外舒服。
酒过三巡,话匣子便打开了,也有人开始暗戳戳的和白青柠打探赵红珠现下什么状况。
“不怕秦夫人笑话,我与红珠早些年就是手帕交,后来失了联系,一直惦念着呢。”
白青柠顺着人声,望向了说话的姑娘。
那是个穿着绿衣、瞧着挺活泼可爱的,但白青柠知道,这个姑娘跟赵红珠有大仇。
上辈子这姑娘没来,这辈子,她可是被白青柠特意给下帖子请来的,她以为自己的事情白青柠不知道,但实际上白青柠早就差人打听的一清二楚。
早些年赵红珠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天之娇女风光无限,有心计有手腕,谁若是招惹了她,都被她以牙还牙十倍报复回去,眼前这个姑娘就是曾招惹过赵红珠的,叫钱碧玉。
据说,赵红珠在皇家宴会上设计将钱碧玉推下了湖,钱碧玉当着满朝权贵的面衣衫尽湿,虽说元嘉民风开放,但钱碧玉当时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夏日衣衫又都是蚕丝所制,薄的只有一层,一但湿透,与半裸无异,钱碧玉丢了好大的脸,原先在议的亲事也被耽搁,后来很久都没寻到如意郎君,眼看着岁数越来越大,只能在去岁时咬着牙挑了个穷酸书生,今年冬日才嫁。
眼下赵红珠被秦山岳从漠北带回来,又没名没分的居在秦府,钱碧玉当然要来踩上一踩,只是临踩之前,要先试探下赵红珠现下是个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