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一片未知,蔚秀全靠腰背上的手撑着身体的重量,她好像脱离他的怀抱,又好像离他更近。
她学习能力强,渐渐摸到节奏,舞步从潦草到轻盈。
蔚秀的高跟踩着节拍,人群中央的她像一株绽放的紫玫瑰,刮过耳边的风都浪漫无比。
整个古堡都沉浸在浪漫的音乐中。
除了怪物和厄洛斯。
厄洛斯站在角落,目光凝视着蔚秀。
他自幼离家,中间十多年没有回到过这栋庄园。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蔚秀,她的手搭在岑诺肩上,紫色裙摆如同蹁跹蝶翼。
她跟紧岑诺的舞步,转圈,裙摆在低处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厄洛斯看见了蔚秀洁白的小腿。
她今天穿了双高跟,脚踝处系着蝴蝶结。
他的记忆随着蔚秀的裙摆翻飞。
犹记得,厄洛斯上次站在这个角落,他阴暗地注视着的东西,是弟弟手里拿着的新玩具。
对,他杀了弟弟谢兰里。
对于幼年的厄洛斯而言,父母和旁人的眼光代表了一切。
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胜过弟弟。
厄洛斯成绩比谢兰里好,比弟弟听话,比弟弟努力,比弟弟渴望得到赞赏。
明明他们的出生时间只差几分钟,但父母眼里只有弟弟。
谢兰里贪得无厌,他得到了亲情后仍不满足。但凡是厄洛斯喜欢的东西,谢兰里都要抢走。
玩具、食物、童话书……
忍无可忍的厄洛斯把弟弟骗去了湖边,他将谢兰里摁在湖水里,活活淹死了他。
厄洛斯忘却了自己如何从彻骨冷的湖水里爬起来,顶着老管家惊恐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回古堡。
他去到谢兰里的房间,将属于自己的童话书拿出来。
打开,白色纸张洋洋洒洒落下。
它被撕烂了。
厄洛斯崩溃大哭。
此后,厄洛斯身体内分裂出第二个人格。
那个人格叫谢兰里,他阴魂不散地缠着厄洛斯,叫嚣着要抢走他最珍爱之物。
那是医生的诊断结果。
但其实厄洛斯从来都不觉得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个人格。
他觉得那是谢兰里的鬼魂。
厄洛斯看上什么,谢兰里的鬼魂即刻就会出现,他要毁掉厄洛斯喜欢的一切。
厄洛斯被谢兰里的鬼魂逼到发疯。父母半是失望和愤怒,半是无奈,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不再是孩子,他不渴望父母的爱,不需要童话书和玩具……
厄洛斯回神。
舞厅灯光闪耀,蔚秀转了个圈,她站在光中,对岑诺笑了笑。
她松开后者的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圈,准确定位到厄洛斯的位置。
她提起裙摆,朝着他小跑过来。
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厄洛斯眼中只有蔚秀。
她真漂亮,像只鸟儿,要随风飞起来了。
他迈步上前,想要抓住蔚秀飞起来的裙边。
就在此刻,厄洛斯眼中出现幻影,身体往前倒,双手扶住桌子才能站直身。
和蔚秀在精神病院分别后,厄洛斯近几日没有注射药剂。
他双眼发黑,脑海中回荡着医生的话。
医生说,他体内的第二人格已经死亡,谢兰里的鬼魂消失了。
谢兰里不会再出现,不会再抢走他的东西。
……真的吗?
如果他珍视的是人呢?
厄洛斯咬紧舌尖,他尝到了血腥味。
蔚秀快步跑过来,她扶着厄洛斯,担忧问:“怎么了?你没事吧?要我扶你上楼休息吗?”
“……谢谢。”
他身体不重,半靠在蔚秀身上。
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厄洛斯感受到吸血鬼的基因逐渐醒来。
他跟着蔚秀上楼,视线却未离开过她的后颈。
厄洛斯脚步绊到楼梯,他差点摔倒。被蔚秀扶起来后,他双目无神,和她充满焦急的眼睛对望。
蔚秀扶他进房间,厄洛斯一时忘了他要干什么。
他的意识无比清醒,清醒地感受到吸血鬼基因的苏醒,清醒感受到……
他对身体的控制权在消失。
-----------------------
作者有话说:岑诺看起来有点花花公子,但是是处()他不是男主不是男主[可怜]需要他来推动剧情。和秀有比较暧昧(?)的身体接触的男配,都是处[可怜]
第26章 以假乱真
厄洛斯不算重。但毕竟成年男性的体格摆在那,蔚秀一路将人扶上二楼,累得急喘气。
她关门,跟在身后的珠珠被关在了外面。
它没有再闯进去。
从它在老房子里观察蔚秀表情的经验得知,蔚秀和缪尔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喜欢它打扰他们。
它落寞地爬下楼梯,回到舞厅的角落。
那里的岑诺低头,正被兰道太太责怪。
***
二楼,房间内。
‘厄洛斯’坐在床边,他侧目,床边桌上放着蔚秀刚倒好的热水。
他打量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他死了多年,一切东西都是原样。他的哥哥自始至终都是废物。
他的神色带着厌恶,无法抑制的厌恶。
不应该叫他厄洛斯,应该叫他谢兰里。
谢兰里和蔚秀疑惑的眼神对视,他仓皇收起外露的厌恶,无辜眨了眨眼,企图模仿出讨人厌的哥哥平时的表情。
厄洛斯平时和蔚秀交谈,他会用什么表情?
该死,他怎么知道。
他深想,模糊的记忆浮现。
想到了些别的东西。
谢兰里怀念尖牙刺破蔚秀脖颈脆弱皮肤的触感。
她在说话,饥饿感令他注意力不集中,目光擦过她的脖颈。
“你要吃药吗?”蔚秀问。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少了隔着电话线的模糊感,反而让谢兰里觉得不真实。
她走到门口打量了一圈,二楼比一楼冷清。
城堡的主体材料是木头和巨石,暗黑的哥特风与小镇颜色格格不入,最让蔚秀惊奇的是窗边攀援的蔷薇花。
红花绿叶依附于镶嵌玻璃窗,在雪中张开花瓣,成为黑白二色中最为靓丽的色彩。
“母亲喜欢蔷薇花。在她年轻的时候,镇里的人都叫她蔷薇伯爵。”
谢兰里无由来的烦躁,他敛声息语,走到蔚秀身后才说话。
蔚秀倚靠在窗沿:“你好点了吗?”
谢兰里站到了窗的另一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离开了精神病院,脱去了洗得褪色的病服的原因,蔚秀觉得‘厄洛斯’有些不一样了。
他重复着蔚秀的动作,双手搭在窗沿,从上往下瞧。窗户攀援的花朵映在他脸侧。
谢兰里继承了蔷薇伯爵的美貌,生了一幅好皮囊,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雪白的肤色下透着淡粉。
他今天状态有点糟糕,估计是在发烧,脸色红得不正常。
唇瓣也是,似乎是不舒服时咬红的,为他的面容徒增了些艳丽。
他比厄洛斯傲慢,上扬的视线带了骄气,怀揣着偏见,观察兄长的好友。
普通的人类。
脸长得不错,不过比起娇生惯养的贵族少爷小姐差远了,这样的人,血液的口感会好么?
“不太好。”
他脱去了斗篷式外装,仅穿着套贴身合体的衬衫。
谢兰里倚靠在窗侧,指尖掐了一株蔷薇花,他半阖眼,活脱脱一个病弱贵公子。
“吃药也不行。每天反反复复地发病,活着好麻烦。”
他抱怨。“还不如早点进棺材里去,长长久久地睡一觉。”
手中蔷薇花旋动,花瓣凋落。
“那怎么办?”
蔚秀看他柔弱得经不起风吹,窗台的风再大些,‘厄洛斯’就要进棺材了似地。
她担忧说:“吃药也吃不好吗?那你先把票给我吧。带进棺材就糟蹋了。”
“……?”
她丝毫不掩饰,直白吓到了谢兰里。
他讨厌不礼貌的外族人,在谢兰里的坏脾气里,他可以这么说自己,但蔚秀不可以顺着他的话说。
浅色瞳孔看得蔚秀心虚,她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吸血鬼不是长生不死么?”
谢兰里松开手指,他漠然地看着蔷薇自高楼摔落,花瓣埋入雪中。
“吸血鬼年龄比普通人长几年。多出来的寿命是有代价的,如果无法摄入美味可口的血液,吸血鬼衰老得快,身体抵抗力降低,小伤小病就能彻底击垮他们。”
绕了这么一大圈……
蔚秀解开发带,捞起脖颈间的长发,手掌拂过温热的脖颈处。“你饿了?想吸我的血?”
“可以。但是你这次用什么来换?”
蔚秀打着小九九,她挪动脚步,手臂贴着厄洛斯手臂。
“我堂叔还有几件宝物在你家,能带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