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里横竖不让蔚秀好过。“给得了医药费,我就能好吗?”
她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谢兰里满意蔚秀露出的表情,瞳孔映出的她嘴角下撇,眼神沮丧,在扮可怜。
吸血鬼心情好多了。
“幸好你遇见的是我,”吸血鬼大发慈悲地说,“要是换成了别人,”
蔚秀精神振作。她以为谢兰里要放过她了。
谢兰里:“要是换成了别人,指不定就放过你了。让我想想,你要怎么赔偿我好呢。”
她泄气:“有办法治好你吗?”
最好把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格抹杀了,只留下好说话的那个。
“兴许有,等我的伤口痊愈,应该找到杀死副人格的方法。我是主人格厄洛斯。”
体内的灵魂换成了厄洛斯。
他们一个尖锐,另一个平和,很好分辨。
谢兰里没有提出异议。他是不讨喜的副人格。
厄洛斯说:“你可以叫我的副人格的名字,谢兰里。他是我弟弟。”
“弟弟?那就是传说中被淹死的……?”
“嗯。”
护士进门,厄洛斯掀起袖子,“年幼时,我带着他去湖边玩,他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哈,他撒谎。”
护士手一抖,病人骤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护士装作耳聋眼瞎,她放下药,提醒厄洛斯什么时候吃。
“好。”厄洛斯对护士说,他用在精神病院的法子骗过了护士,“我记住了,拜托你出去时关门好吗?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护士急匆匆离开。
吸血鬼迅速变脸,谢兰里眯着双眼:“是我哥哥嫉妒我最得父母宠爱,他把我推进了湖水里,用双手摁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活活淹死。”
“为了打消别人的疑虑,他还假装听见呼救声,从房间里跑出来救我。老管家凭借厄洛斯打湿的衣服,发现了这一点,以此威胁他。结果老管家也死了。”
谢兰里每句话都和雪淞镇的传言对得上。
被当场戳穿谎言,厄洛斯不慌不忙,他的脸上挂着歉意,“抱歉,副人格是我的心魔。我从小就被这件事困扰,在家人的不信任和邻居的流言蜚语中分裂了出新人格,所以副人格的记忆会有偏差。”
他语气真挚,“你能理解我吗?”
蔚秀不能像护士一样赶快离开,她被厄洛斯抓住了衣袖。
无意中再次窥见兰道家的秘辛,蔚秀坐立难安。
怕她不相信,厄洛斯放低声音,他身穿病服,像在精神病院里那般,软声呼唤蔚秀。
“姐姐。在精神病院,我和你解释过一次,当时你不是说会相信我的吗?”
“他只说随便编造了两句话,你就不相信我了吗?”
她哪有这样说。
蔚秀只能点头,“我相信你。”
她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尖锐暴脾气的谢兰里。
按照选取盟友的标准,厄洛斯更合适,他可靠,好说话。
病床上的人眼神露出几分憎恶,一闪而过。片刻后,他又变回了厄洛斯。
厄洛斯吃了护士拿来的药。它们能暂时扼制谢兰里。
“姐姐,”厄洛斯琢磨着这个称呼,瞥了眼门口的伏应。“其他人有叫过你姐姐吗?”
蔚秀:“只有你。”
他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那我以后一直可以叫你姐姐吗?你知道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弟弟,谢兰里死的早,父母也不喜欢我。”
“小时候,我很想要一个姐姐,只要她愿意相信我就足够了。”
“可以。”蔚秀接了热水,厄洛斯没有喝,他靠在蔚秀肩上,“你想了解我和我弟弟的事情吗?”
蔚秀“嗯”了声。
“他是个讨厌鬼。药管不了多久,等一下他就会再次出来。”
在有限的时间内,厄洛斯三言两语,抹黑谢兰里。
“他从小就喜欢撒谎,凭借谎言抢走我喜欢的东西。”
蔚秀挠头。
她看两兄弟谁也别说谁。
“等他出来,他肯定会故技重施,抢走我身边的一切。”他说,“包括姐姐。”
“不会吧。我们认识没多久,感情不深。我看他挺讨厌我的。”
蔚秀实话实说。
“不是。”
厄洛斯身处病房,护士把窗帘拉拢,屋内不透气,不透光。
仿佛身处压抑孤独的精神病院,只有蔚秀陪着他。
她离不开病房,出不去雪松镇,如同嗓音脆亮的鸟儿被关进了笼子里。
蔚秀没吃的沙糖桔让厄洛斯吃了,特别甜的味道。
“我不讨厌你。谢兰里也不讨厌你。所以他要抢走你。”
况且,喜欢是藏不住的。
厄洛斯看不明所以的蔚秀,再看门口等得无所事事的伏应。
他习惯把眼睛藏在碎发下,像孤独寂寞的动物观察人类。
他垂眼,看剥沙糖桔时沾上了黄橙色汁液的指尖。
一只鸟关在笼子里会孤独,两只就不会了。
厄洛斯一时说不上他对蔚秀的感觉。
他回到了精神病院里,雪松镇是大笼子,病院是小笼子。
他经历过太多次失败,没有人能带他走。
后来蔚秀来了。
无法离开笼子的厄洛斯把希望和绝望都寄托在蔚秀身上,他希望她冲出牢笼,带他走。
如果他不能离开,那蔚秀也千万不能离开。
两个人都留下,比两个人都离开,好办得多。
-----------------------
作者有话说:厄洛斯就是怕蔚秀过得不好,也怕秀过得好,本质特别拧巴[可怜]
第53章 带他离开
厄洛斯想要画画,蔚秀给他找了画板和画笔。
她没事做,斜坐在床边,光影照在侧脸。
厄洛斯往后靠,以便观察蔚秀的相貌。
她的长发束在脑后,气色红润,脸蛋线条柔和。
她在雪淞镇过得很好,没有手机,不会熬夜。第二天想睡到多久醒来都可以。
最初的半个月,缪尔会按时叫她,蔚秀会赖床,蹬被子不想起。
早睡的习惯养成了,早起也不会远。
她和怪物们磨合,走向合拍。缪尔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起,他掐着时间做饭,省去了把饭菜闷在锅里的时间。
蔚秀没有化妆。
雪淞镇科技不发达,但也有最基础的护肤品,都是怪物们按照十几年前的成分表,在工厂排着队,辛辛苦苦地手搓出来的。
怪物们晚上打架狂欢,白天披着人类皮囊,做些人类的小玩意,加深这场角色扮演。
缺失的成分,它们借着自己超越人类的感官,一件一件地试替代品。
不过只要日子过得滋润,蔚秀的好心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用不上多少东西。
诚然,怪物的产量也特别低,市面上买不到多少。
在亲爱的稻荷神鞭策下,它们十分努力,努力偷懒,努力请病假,努力干饭。
效率低下,看得人头痛。
也没多少怪物用得上这些玩意儿。
新来的怪物护士给厄洛斯换点滴袋,站着就睡着了。
厄洛斯画技娴熟,将完成的画作给蔚秀看,画里的是她,不过她不是坐在床边,而是站在电话亭里,通话。
这幅画是厄洛斯的赠礼。
他笔下的是,每次在精神病院和她通话时,他都在脑海角落构想的、电话亭里的蔚秀。
电话亭像个鸟笼,把她清脆的嗓音关在笼里,她和外界的唯一联系是那根细细电话线。
电话线向外延伸,另一头连接都是他。
厄洛斯扬起唇角,阳光驱逐周围阴影,他看上去少了许多阴暗,开朗又自在。
“醒醒。”
怪物护士醒来,换好点滴袋。
他手指绕着透明的输液管,用的力气大了点,液体不滴,血液倒流,输液管鲜红。
更像人类的血管。
蔚秀看见回血,为他调整输液管。
现实里,他才是笼子里的人,蔚秀手握着他鲜红的生命线。
针头扎在他手背,她得到了另一头。
红色的,厄洛斯满意地打量它,又像是东方神话里月老的红线。
姻缘,性命。
细细的生命线承载着它们。
整理好输液管,蔚秀说:“比你在我衣服上画的好看。”
她最在意和离开相关的事情,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的浪漫思绪。
“精神病院的人提起那幅关于海洋的画作,有多说什么吗?”
前人和蔚秀踏上了相同的路,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她改变方针,想办法从他们的努力中找到些什么。
厄洛斯用墨色的笔尖,细细描绘画上的每根发丝。
他在蔚秀的袖口下,画了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她误以为是头绳。
“常听他们提起。你想要听具体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