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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万人迷和人外的兼容性[人外]_别枝海棠【完结】(69)

  海妖手指蜷缩,立刻换了个方向。

  在海妖地盘,祂找人易如反掌。

  找到的人情况糟糕,荆棘攀附在血族瘦弱肢体间,它们隐入墙壁,他咬着手臂,血液渗出唇瓣,碧色的眼睛沉沉锁在蔚秀身上。

  多了一个男人。哪来的。

  厄洛斯记忆里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指腹擦净唇角。避开蔚秀视线,他转过眼,把脸偏到蔚秀看不见的角度,眼眶才染上了浅淡的红。

  再抬头,谢兰里对蔚秀有气无力地笑。

  “扶我一把。”

  她身后多了一个男人,那个可恶的海妖。

  祂从哪来的。

  哪来的。

  蔚秀居高临下,她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掌扣紧她的掌心,蔚秀忽而松了手,让他跌坐回去。“谢兰里。自己起来。”

  谢兰里发狠握紧了蔚秀的手,指骨发力,握得她掌心疼。

  “别想轻易地甩开我。”他喘着气,咬着猎人的尖牙,一字一字地蹦出牙关,他拉着蔚秀,踉跄站起身。

  谢兰里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瞥了一眼海妖,状似随口一问:“他也来了啊?你什么时候和祂关系更好了?”

  他不松开蔚秀的手,越攥越紧,快速移开的视线快速收回,谢兰里死死地盯着海妖,攥着蔚秀的手指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你又多了一个盟友。我都不知道。”

  “蔚秀,祂是哪来的。”

  “蔚秀,我问你,祂从哪儿来的。我哥知道么。刚才就来了,还是趁我们离开时出现的?”

  “蔚秀。”

  他和蔚秀的视线撞在一起。

  谢兰里得到了无视。

  他松开手,狼狈地跟在最后,眼睛穿过碍事的另外两个人,病恹恹地跟着缝隙里、蔚秀漏出的那截衣摆。

  连那截衣摆被男人的手勾住。

  蔚秀比他们都矮,走得也慢。

  他们放慢步子,去适应她的节奏。

  海妖勾住了主人的衣摆,蔚秀低头看,祂盯着她的发旋发呆,“……遛狗需要牵引绳。”

  祂把蔚秀逗笑了。

  海妖不理解蔚秀在笑什么。祂嘴角跟着上扬。

  伏应‘啧’一声,不再看蔚秀。“什么啊。装都不装了。其他的狗呢,直接就不养了吗?”

  “不会变成流浪狗的。”蔚秀答。

  谢兰里抬头,指节碾碎厄洛斯压制人格的药片。

  他又猛地垂下头,乳白色药粉在指缝渗落。

  厄洛斯这个废物。他这个废物。

  旧伤复发,为她受伤的肩胛骨隐隐作痛,罪魁祸首和蔚秀蜜里调油,蔚秀是共犯。

  谢兰里把指关节咬出血,指腹摁住手臂伤口。

  那他和他哥算什么。

  用过就丢的……垃圾么。

  谢兰里停下脚步。“你们去吧。我的伤很重。留着只会拖后腿。”

  血液浸润衬衫,谢兰里垂下的手臂在滴血。

  “我回去了。”

  “你确定?”蔚秀不太放心。“你要再次穿越迷宫,穿过那几个黑影,爬到地上,被精神病院所有怪物围攻。”

  谢兰里脸色变白,执拗地攥紧五指,手背青筋凸起。

  “你听不出来吗。我只在赌气。”

  “随便你。如果让兰道太太知道了,她会和我赌命。”

  “喂,蔚秀。”他喘着气,忍着疼痛走到她身边,撞开碍事的海妖。“你不能说几句好话吗?”

  他声音特别小,“……就说,不想让我回去,担心我出事。”

  蔚秀实在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比较有自知之明。”

  “喂,蔚秀!”

  他一瘸一拐地跟着,狼狈不堪,声音含糊:“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蔚秀回头看:“伏应,有伤患。”

  “蔚秀!”谢兰里朝她的方向靠,“我就要你。”

  “如果换成其他人,就等着看见我的尸体吧。”

  她闭了闭眼。“这是什么新型的威胁方式?”

  “你别管。扶我一下。”

  “……扶我一下。”

  “蔚秀!”

  “算我欠你的。”

  蔚秀伸出手,勉强扶着谢兰里。

  四个人穿过这片区域。推开下一扇门,蔚秀顿住脚步,无数面镜子映出他们。

  “忏悔室。”

  谢兰里在镜子里看见了满身伤痕的自己,烦躁地避开眼睛。

  难看死了。

  他第二次抬起眼帘,是去看蔚秀的表情。

  有没有嫌弃。

  她瞳孔涣散,在盯着镜子。

  和忏悔室的不一样。

  蔚秀掌心贴在镜子上,注视着镜子里的她。她还有没赎完的罪行。

  不在雪淞镇内,在白雾之外,从她出生在蔚家开始,她和流着蔚家血脉的蔚家人一样,背负了诅咒,继承了缺点。

  蔚秀出生时,家庭很不错。父母送她去学钢琴,学绘画,他们感情很好,父亲总是提起去过彼岸的祖母,家里大多数珍稀物品都来自她。

  好景不长,蔚陈的消失毁了这一切。他发现了新大陆,违背了誓言。

  蔚秀在电视上看见堂叔的消息,她缩在逼仄的屋子里,不明白蔚家怎么一夜之间衰败了。

  母亲无法忍受突然烂成泥的父亲,在他再次出轨后,她走了,然后母亲突然又过得很好了。

  蔚秀隐隐约约意识到,蔚家人是祸害。

  蔚秀不再学习钢琴和绘画,家里的宝贝被卖光了。她学习努力,她在学习上一点都不聪明,重要考试的成绩总是不理想,蔚秀不明白,她勤勤恳恳地上高中,父亲一蹶不振,絮絮叨叨念着蔚家曾经的辉煌。

  听到高三的蔚秀忍无可忍,高考前夕,她对他说:

  “妈妈就是你才离开的。”

  她把酒瓶砸在他脑袋上,玻璃口对准家徒四壁的房子,“你在幻想,你无可救药了。你睁开眼看,这才是你的家。”

  父亲瞳孔紧缩,震颤,沉默了许久。他不治头上的洞,让它流血。

  巨大惊恐中,他终于意识到了美梦都破灭,一整天不吃不喝,对着墙壁,绝望地看祖母的遗照。

  可能,他看见了知道了什么,关于祖母的誓言。

  蔚秀去上学的时候,他头上的血液凝固了,他精神一蹶不振,对她说:“没办法了。蔚家人一辈子都这样了。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烂在社会底层。”

  “无论得到了什么,你都会失去的。”

  “为什么?”蔚秀问。“凭什么?”

  “是命,我们要赎罪。”

  “神经病。”她说。

  第二天,蔚秀回家,推开门,看见他上吊死了。

  她在棺材前跪了一晚上,磕了三个头,顶着黑眼圈,第二天照样去上学。

  写卷子时,她落笔依旧很稳,得到的成绩很平,人生一望到底。

  蔚秀和流着蔚家血脉的蔚家人一样,背负了诅咒,继承了缺点。

  掌心下的镜子碎裂,碎镜扎进她的记忆。

  父亲在话在脑海回荡。

  好像……一辈子都要用来赎罪了。

  未知的声音在蛊惑她,她不应该来拿海妖的遗物,她应该答应留下来,赎罪。

  就算她带着金银财宝离开,她也会和父亲一样,结局悲惨。

  海妖率先捂住了蔚秀的眼睛。

  “你的精神在波动,颤抖,不要看。只是幻象。”

  谢兰里掀掀眼皮,支撑着蔚秀瘫软的身体。

  伏应打碎了镜子,碎片落在脚边。眼前又出现一面镜子。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普通的幻境。”

  谢兰里常年沉睡在厄洛斯体内,海妖被流放。唯独伏应,警官见到的外来者很多。

  他知道蔚秀的另一个老朋友,度玉京。

  军火商的手上沾满了肮脏的血液,他很容易就被稻荷神蛊惑了,他畏惧雪淞镇外的世界,畏惧亡灵们的复仇,畏惧现实,意志选择屈服于稻荷神。

  比起灵魂的留存与否,稻荷神更在意信徒的意志是否屈服。祂享受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层面,而非肉.体,因为后者来得过于轻松。

  祂把注意打到了蔚秀身上。

  她是蔚家人,她合该全心全意臣服祂。神的手掌攥住了她坚强的意志,玩弄着她,祂在镜外,期待她的反应。

  蔚秀,她和她的父亲一样……和蔚陈一样,留着同样血脉,拥有相似性格的人。

  不过……蔚秀更特别,她藏着一颗的心脏冷硬似铁,在诅咒里抽枝发芽,横生一截别扭残缺的枝丫。

  她拒绝了稻荷神的施舍。

  伸出手掌,打碎了最后一面镜子。

  稻荷神的瞳孔微微放大,她的指尖掠过祂面上的气流,蔚秀的手受伤了,在流血,这只弱小纤细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留给稻荷神的,只有静谧空气的一刹那波动。

  其余人看向镜后,只有一个小盒子,装着海妖的眼睛和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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