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管他呢,程先生可是说这回特地过来找他,赵医生喜形于色:“您真的太客气了,快进来坐。”
结果转身看到脏乱的堆满杂物的办公桌,赵医生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又擦了擦凳子:“您快坐。”
程寄微微皱着眉,但还是卖他面子,刚坐下,就朝着景致的方向点了下下巴:“你有客人?”
景致像尊雕塑站在角落,低下头才发现刚才来得急,手上还拿着冰块盒,食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盒子并不光滑的边缘,她微微僵硬地开口:“那赵医生,你先忙,我等会儿再过来。”
赵医生不以为意:“病人家属,现在自以为是的家属多得很,瞎指挥,导致我们的工作很难推进。”
程寄的眼角余光看到景致出了门,又贴心地把门关上,身影最后消失在窗户边缘,好像他这个人仿佛不在一样。
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起了波澜,他笑着对赵医生说:“你辛苦。”
赵医生羞赧:“嗐,谁让我就是做这个的。”
扶着冰冷的墙面回到病房,奶奶正坐在看护椅上:“怎么样?赵医生过来了么?”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景致撒谎:“没见着,护士说赵医生出去了,我等会儿再过去看看。”
趁着冰块都还没有融化,景致给奶奶做了荔枝雪碧冰饮。
奶奶喝了一口,景致问:“怎么样?好喝吗?”
奶奶:“好喝,冰冰凉凉的,不过有些甜,小孩子应该会非常喜欢。”
“奶奶年纪也不大嘛。”
景奶奶红着脸。
病房里最里面的床位收拾出来了,轰轰荡荡地来,又轰轰荡荡地走,睡梦中的景向维睡得不安稳,转醒过几回。
景致鼻尖冒着汗珠,心里没底地拿着手机上网查医院。
这家医院是离疗养院最近的一家,当时病发突然,疗养院只能送到这里,它在治疗心梗脑梗这方面并不是最好,但当时景致看爸爸在这里脱离了险境,也没有更换。
但从赵医生并不重视她爸爸来看,景致觉得有必要重新换一个医院,或者医生。
“景向维家属,刚才是你们找我吗?”赵医生忽然出现在门口。
景致不明所以地抬头,赵医生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咳嗽两声,“是什么情况,我过来看看。”
奶奶不清楚前因后果,忙站起来叙述情况。
赵医生检查了一会儿,又开了些药,也许是心里有愧,之后又说明天会安排做一个全面检查。
景致安静地听着,随后听奶奶的吩咐,送赵医生离开。
走过拐角,赵医生深深看了景致一眼,“别送了。”
声音没有了在办公室时候的霸道。
景致应声站住,没有转身就走,反而侧身贴在走廊瓷砖上。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心里默念着大概两三分钟后,安静的走廊传来清脆的皮鞋声,景致心里微跳,走出拐角。
与走过来的程寄正好撞见。
程寄微微吃惊,看着眼前穿着休闲服,比工作时候又瘦小许多的景致,顿住脚步,他看了几眼。
景致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谢谢你。”
他的眼眸纯净,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欢喜,声音凌才傲物:“算不上什么,只要你回来,自然会有人替你和你爸爸安排。”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但还没尝上多少甜头,就听到景致说:“程先生误会了,我是想让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不想欠得太多,也不知道怎么回报。”
程寄慢慢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以前欠的还少吗?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景致看着地上灰扑扑的大理石,眨了眨眼,断然道:“总之很感谢程先生的这次帮助,以后我自己会处理好的,程先生慢走。”
她对着程寄弯了弯腰,转身要走。
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程寄,他猛地拽住景致胳膊,微讽道:“你所谓的会处理,就是吃着不健康的饭菜,住在杂乱无章的小区,然后连个负责任的医生都找不到吗?”
“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全然没了ʝʂց往日里风轻云淡的教养,“如果你早点通知我,景叔叔可以拥有更好的医疗水平。”
惨白的炽灯下,眉骨锐利,对上他凛然的眼睛,景致后脊发了凉,就和刚才靠在走廊的冰凉的白墙瓷砖上一样。
好像自己努力后却又贫困的生活被人摊晒在阳光下,所有人都能指指点点。
景致的眼睛微红,羞愤地说:“是,我兢兢业业的工作,试图让我和我的家人过上舒适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在程先生的眼中,还是不值一提,和住在贫民窟没什么区别。”
“我曾经拥有你供养的华服美食,光鲜亮丽的房子豪车,可是谁也没有发现我在穿上那些高跟鞋后,被磨烂的脚趾。”
“连你也没有。”
“爸爸虽然得到的医疗条件有限,生活也普通,但那已经是我很努力的结果,你凭什么说我。”
她的胸脯起伏不定,直视着程寄的眼睛,眼角闪着泪光,但还是被她生生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