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人的铁蹄击碎了十万萧家和五万魏军,也打断了燕国的脊梁骨。
谢锦华不管不顾的冲向他们两个,想把他们从尸堆里扒下来,后来她才发现,她碰不到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雨下了几天几夜,燕国终于派人来为这些死去的将士收尸,而萧文柏却是自己从尸堆里爬出来。
他活着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魏元策。
他问身边的士兵:“有没有看到魏大将军。”
“有没有看到魏元策。”
“魏元策,快去找魏元策。”
清理战场的士兵们仔仔细细的翻找尸身,始终没有找到魏元策的尸体。
萧元柏撑着一口气,在原地等结果而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当士兵回来告诉他没有找到魏元策的尸身上,萧元柏发疯的吼道:“不可能找不到,他跟我一起就倒在这里,他就倒在这里。”
他指了指面前一只被马蹄踩烂的尸身,心脏猛地一抽,用尽全力爬到那具身上压着许多箭矢的尸体。
魏元策一个牛高马大的人,萧元柏竟无法替他收尸,只在那烂血肉模糊的泥里找到了一枚谢锦华为他求的平安符和谢锦华给他的月牙玉佩。
在意识到眼前的尸身就是魏元策的尸身上,萧文柏疯了一般嚎啕大哭。
谢锦华知道这些年萧文柏内心很煎熬,却从未见识到他的最后一战竟这么难。
谢锦华站在他不远处,看他哭的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也跟着难过的哭了。
她想走过去安慰萧元柏,但是梦很快就醒来了。
谢锦华睁开双眼,就看到了萧桑晚守在自己身旁。
“华姐姐。”萧桑晚看她醒来,一脸担忧的问道:“你发烧了,孙太医说你身体很虚弱,应该好好休息,哥哥已去,往后华姐姐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盯着哥哥喝药了。”
谢锦华深深地看了萧桑晚一眼,然后就别开脸,回想起刚才梦见的画面,喉咙哽咽到无言以对,眼泪止不住的倾泄而下,双手用力攥紧被子。
萧桑晚见状,不敢去打扰她,两个女人都怕自己的哭声太大声,惹得对方心中悲伤更悲,苦楚更苦。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哭泣着,过了好久好久,谢锦华才慢慢止住眼泪,坐起身,道:“你哥哥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萧桑晚用手帕擦拭泪水,道:“哥哥给华姐姐留下了一份礼物,我去拿来。”
萧桑晚起身,去萧文柏的书房拿了一幅画,回到谢锦华身边时,她把画交到谢锦华手里。
谢锦华看到画册,虽未见画,却已预知到画中山河。
她打开画,入眼就见云霞里彩光照映山河,一对男女站在山峰眺望日出。
山峦太大,山川太广,山河太宏伟,却被萧文柏用笔黑融进画里。
萧桑晚说:“哥哥这些年,尝试画了不知多少次,却没有一次能让他满意,最近这些日子,哥哥应该是回光返照,华姐姐去大周为他找药和神医时,他背着我偷偷熬夜画下来的画。”
“有一次被萧管事抓到,我很生气,可是哥哥跟我说,他最近总会梦见三个人回到西关的时光,如果在死前,不能画出自己满意的画,他恐怕会带着遗憾离开。”
“我陪在他身边,能感觉到哥哥在画这幅画时,心情是很放松愉悦的。”
萧桑晚看着谢锦华,轻声唤道:“华姐姐,哥哥是穿着那套黑色的玄鹰锦袍,抱着画,笑着离开的。”
那套衣服是谢锦华送给他的。
谢锦华伸手抚了抚画中的两人,只有她和魏元策。
她低声说道:“傻子,这幅画,早已在我心中。”
“锦华,我走了。”熟悉的声音似一阵风,突然在谢锦华耳边吹过,谢锦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了看窗台前,“叮叮当当”的风铃,仿佛间看到了那个恣意快活的少年郎倚在窗台前,手不时的撩拨风铃。
他朝她灿烂一笑,对着谢锦华挥了挥手。
风一吹,风铃又响,再不见少年郎……
第747章 萧门冤
“逢乱君生,盛世君故,将军执剑写山河,落笔定太平,祝君一路走好。”
谢锦华握紧画,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豆大的泪珠从眼眶落下,苍白的唇瓣却扯开了一抹笑容……
萧元柏的丧礼很隆重。
满府萧家亡灵的棺棂,也一一被送回萧家,冷清了十年之久的萧家门庭,一夜间多了百口棺材。
里面躺着萧元柏的祖父、祖母、父母亲,叔叔伯伯和兄长以及萧氏妇孺们。
其中有一口棺材,是母子棺,萧元柏的长嫂死时乃一尸两命,难产而亡。
他们所蒙受的不白之冤,被一卷长有七八米长的告示公众于世,那一条明黄色的诏书,是内侍连夜赶织出来的布和一群文臣书写上去的文字。
上面告示,诉尽了萧家满门每一位忠将生前的缩影,和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冤情。
有人站在告示前,一边流泪一边念道:
【我乃镇国侯萧忠,我一生戎马,十六岁独闯北狄战营,以七百骑兵战胜八千狄人,一战成名,自此南征北战,我在马背上打下南岭秦上走廊,也曾在西京砍下辰国女皇的头颅,六十岁生辰那日爆发西关大战,我带五千军队出塞拦截将近二十万大军的辰国士兵,我前方只有敌人,我后方没有援军,只有我燕国的子民,我和我的五千士兵从未想过活着回去,我告诉我的五千将领,我们无法消灭掉二十万大军,获胜回归,但是我们可以拖住这二十万大军,让城内的百姓有更多时间离开西关城,他们都是好将士,好儿郎们,他们无所畏惧,陪我共赴一场死战,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孩子们倒在敌军的铁骑下,而我的头颅也被敌人斩下,挂在他们的旗帜上,我的血抛洒在我最爱的疆土里,我从未想过背叛我的国家,可我死后,为何所有人都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