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爱的小护士拿着宋惜禾要输的液,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女孩子扶了起来:“快回病房躺着,在这里发什么呆。”
“里面太闷了。”
比起昨日,宋惜禾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轻握住小护士的手,声音细软:“今天可不可以不打针呀?”
“为什么?”
“有点怕疼。”宋惜禾将自己胳膊伸了出来,白皙的胳膊上满是打针落下的淤痕了。
她眉眼弯弯,笑着说,“你看,已经扎了那么多针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
一道清淡无波的声音从走廊拐角处传来。
宋惜禾闻声望去。
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少年,多日不见,这个孩子好像清瘦了许多。
被少年冰凉的手攥住,宋惜禾被迫回到病房。
“知清,我刚才说着玩的。”
见少年的表情有些复杂和严肃,宋惜禾戳了戳他的胳膊,宽慰他:“我一会儿就打针。今天不是周五吗?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上课,怎么过来了?”
“请假了。”
少年将揣在口袋里的手工折叠的四叶草递给母亲。
宋惜禾眉眼溢着柔和的笑意,看着精致的四叶草:“真好看,这是第几株四叶草了?”
“二十六。”
“已经这么多了。”
宋惜禾喃呢一句,声音轻到身旁的少年几乎无法辨别。
四叶草向来被认为是幸运的象征,她确诊了二十六天,知清就默默折叠了二十六株四叶草哄她开心。
“手怎么这么凉?”
窗外,是数九隆冬的天,雪花洋洋洒洒,惜禾将少年揣在棉服口袋里的手拉了出来。
她为这个孩子暖着手。
少年下意识想把手抽回去,手背上还有被打的伤痕,青青紫紫,纵横交错。
他像一个破碎的玻璃瓶。
伤口虽然被他清洗过,但看起来仍然有些触目惊心。
他忘记戴手套了。
少年视线闪躲,苍白的向母亲解释:“这是冻伤。”
宋惜禾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眸底微微泛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少年的手背上:“知清。”
“嗯?”
“你有没有什么心愿呀?”
“赚钱,”少年说的斩钉截铁,“赚很多很多钱。”
宋惜禾抹药膏的动作一顿,看向内敛寡言的少年,问:“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买能让你活下去的药。”
宋惜禾视线就这样模糊掉了。
眼前氤氲起来的雾气酸涩至极,她的喉咙也似被勒住,指腹控制不住地抖。
少年眼睫低垂,掩住了自己悲戚的情绪。
他盯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怎么变得这么粗糙,就像...老树皮,沾了血的老树皮是最难看的。
后知后觉才想起,母亲是医学生,怎么会辨别不出冻伤和打斗造成的伤痕呢。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母亲了。
“妈妈相信你,长大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
少年抬头。
他眸光坚定地看向宋惜禾,向她承诺,承诺未来:“那,你要等我长大。”
“好。”
“你不能食言。”
宋惜禾容色戚绝,为少年抹完了药膏,看向窗外簌簌落下的雪,毫无血色的双唇轻启,似在跟身旁的孩子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嗯,不食言,妈妈会看着你长大的。”
少年走后。
宋惜禾将知清折的四叶草全部收了起来。
抽屉里,是她已经备齐的检举慕鸿雁的各种材料,但,仅有这些材料是扳不倒慕鸿雁的。
宋惜禾拿起手机,拨通了媒体记者的联系电话。
仍记得,分手的时候,慕鸿雁告诉过她。
在权贵的圈子里,流连于烟花场所,逢场作戏玩女人这些事情在平常不过。
他不管女的怀孕没怀孕。
他只知道,没有身份地位的女人永远进不了权贵之门。
若出现私生子,有用的孩子,他会选择接回家,至于没本事的孩子,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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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礼也是听父亲说,那位怕疼的宋医生,在暴雪那天,纵身从十九层楼跳了下去。
跳得没有一丝犹豫。
或许,想庇佑知清不再受欺凌,想要扳倒高台上的那个人,只能用命去赌。
她确实赌赢了。
因为宋惜禾的检举资料以及她的一条命,对慕鸿雁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他在一夜之间跌落高台。
那段时间,慕鸿雁不停地找人洗白自己。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慕老爷子得知大儿子是这种败类后,当场血压飙升,吐了血,拿枪要崩了这个遭天谴的逆子,被及时赶到的佣人拦了下来。
鸿雁跪在父亲面前忏悔。
他痛哭流涕,后悔不该那般待惜禾,不该枉顾生命。
希望父亲可以保住他。
可老爷子下了狠心,一脚把鸿雁踹出了门。
惜禾死后,慕鸿雁也被永远困在了身败名裂那一天,所有的荣耀,全部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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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礼对慕氏家族过往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他不知道少年去认领宋惜禾遗体的那天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