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戒备的冷语中,似含有讥讽之意,“谢相既这般有‘眼力’,怎没能早先料事如神?!”
谢沉神色并无波动,一如既往地淡然,但平静的话音中却似乎衔着一丝微冷,“世子亦是耳聪目明,也未能未卜先知。”
听不懂,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事,在打什么哑谜,只听这两人的这两句,似是一场短暂的交锋,却也并没有赢家,像是皆输,话音落下后,车内便陷入了僵滞般的沉寂。
为打破车厢内怪异的僵寂,也为了早些问明我心中最关心的事,我就在这时候出声询问云峥和谢沉道:“我被关月余,完全不知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晋王殿下可还好吗?”
我这话问下,车厢内气氛竟然好像更加僵滞了。我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忧急地追问道:“他出事了吗?!”
云峥似不愿回答我这件事,但见我这般着急紧张,就僵硬地撂了两个字,“……没死。”
我看向谢沉,谢沉竟也惜字如金,车厢暗色中眸底微有幽影,只是说道:“无事。”
虽是惜字如金,但谢沉既说萧绎无事,那萧绎定然是平安无事的。
我立时松了口气,欲要细问云峥和谢沉这一个多月外面发生了什么、萧绎如今是何情形、那什么太子又是哪个等等之事,但还未开口,就听到马车边上有巡逻士兵经过。
若是士兵耳尖地听到车内正在谈说晋王什么的,纵是谢家马车,恐怕士兵也会起疑,会上报首领,到时就麻烦了。我就忍耐着想等马车到安全处再问,我猜测谢沉应是想将我和云峥藏在谢府,事实如我所想。
马车抵达谢府时,谢沉未在府门前下车,径令周管事疏散侍从,令马车从侧门驶入谢府深处。谢沉将我与云峥藏在谢府,安置在府中明思园内的一间静室中。
这间静室并非是谢家先祖有意建造的一间密室,但因设计巧妙,却可做密室之用,中有一道画墙,实则可按机括推开,内里别有洞天。尽管这间静室在设计建造时,取的是“别有洞天”的雅意,实际上却很方便藏人,在内做些不可见人之事。
当年我与谢沉犹然情浓时,私下里就常来此处密会。我已完全记起与谢沉相关的旧事,但谢沉犹不知我已恢复相关记忆,我随谢沉走进这间静室时,见谢沉神色平静如常,似这里并没什么特殊,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而已。
我不由目光微移,落在谢沉的手臂处。此刻衣裳遮掩,无人能看见衣下的刀痕是如何触目惊心,虽是看不见,但那几道狰狞的刀痕,却像从客栈那夜起,就深深刻在了我的心底。
我心中泛起蚀痛的酸楚,但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境地,却也难言,只是垂眸掩下,就听谢沉说道:“两位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
应是去严命周管事、马夫等人守紧口风之类。我望着谢沉暂时离去的背影,想我与云峥暂时安全了,至少今夜京城中,应无比这间密室更安全的地方了。
然云峥与我所想似是不同,他像对谢沉所安排的藏身之处怀有深深的警惕心理,不仅仔细查看室内陈设,看是否还有其他机括,在查看之时,犹紧紧牵着我手,使我不离他身边半步,好像有可能天降栅栏,将我和他突然分开似的。
但这就是一正经房间,并没什么其他的了。云峥寻不到什么特别机括,终于消停了时,我想着这会儿安全了,可以安心问我想问之事了,就将心中疑惑全都道出,请云峥为我解答。
然而云峥不但不立即回答,反还在沉默片刻后,问了我一句奇怪的话,“如果……如果我和萧绎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第74章 第 74 章
虽云峥与萧绎之间确实因我存在仇怨, 但那点仇怨又何至于演变成生死之争。况且当年我与云峥的情断和离,并不仅仅是因为有萧绎涉足,也是因为我与云峥的婚姻, 本就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缝。
萧绎只是外因而已,就我与云峥当时那婚姻状况,就是没有萧绎,也无法如新婚誓言白头到老, 萧绎的涉足,不过使我与云峥早些和离罢了。
我不会在云峥和萧绎的生死间做选择, 我想着是否要告诉云峥我已恢复更多记忆,坦白地和云峥聊聊我与他过去婚姻的失败, 劝云峥彻底放下对萧绎的仇怨,勿再被他人利用来对付萧绎, 反使他自己受伤, 勿再要有夷波山之事了。
我就要开口说话时,云峥却因我长久的沉默已然急了。他紧搂着我, 眸光中是难掩的急切和委屈,“我们是夫妻,萧绎只是个外人,你怎能不选我呢?!”
我望着这样的云峥, 心情复杂,但也不得不提醒他真正的事实,“……我们去年和离了, 我与萧绎,现下才是夫妻。”
“他就是个贼!卑鄙无耻的偷妻贼!”云峥恨恨骂了一声, 转看我的眼神深情中亦有怨怼,他无法完全放下我曾经私通萧绎、背叛他的事, 但他心中对我的爱意更为深浓和汹涌,将那份怨怼冲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眸中只留下坚贞不悔的情意和绝不放手的执著。
云峥亲吻着我的眼角道,“你是爱我的啊,你爱我,我们成亲之后,恩爱美满。即使你失忆了,不记得那些美好的日子了,可你心中还是有我,因为我们在一起时,就是深深地相爱。长相厮守,此生不离,那是我们许下的一生的誓言,我们一生都应该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