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爱恨纠缠下,云峥俯身就要亲吻时,屋外阿庆陡然嗓音洪亮地叫道:“谢……谢相!”
熟悉的谢沉声音在外响起,平稳如水,不疾不徐,“我来看望云世子,并问几句那天夷波山的事。”
第46章 第 46 章
阿庆立时像要唬得魂飞魄散, 嗓音抖得有如箩筛,“世……世子正睡着,请……请谢相晚些时候再来……”
门外寂静, 没有随即离去的脚步声,不知谢沉是正思量着要离开,而是仍想入室探望,抑或细心敏慧如谢沉, 已因阿庆不自然的表现,心中浮起疑虑, 更想推门一探究竟。
几乎针落可闻的气氛中,我紧张地听着门外动静时, 有柔软温热的吻,不停地落在我的眼角、颊畔, 我也不敢用力动作, 就手揪住云峥衣襟,拿眼瞪他, 示意他莫在此时发疯。
已然十分不堪,若再叫谢沉推开进来望见这等情形,那可如何是好?!
然云峥似是疯得痴了狠了,径浑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就捉握住我揪他衣襟的那只手,送到他唇边细细吻着。
肌肤处传来的酥酥麻麻的绵痒,与胸腔中跳动着的忐忑不安的心绪, 令我此刻感觉自己是正被熬煎的游鱼。强行忍耐片刻,越忍越是惊惶, 我不能再任云峥疯下去,我得起身躲到榻后的帷帐影里, 这样万一谢沉推门进来,至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与云峥同躺一榻、身体压叠的难堪情形。
但我这会儿被云峥压制着,动都动不了,更别提起身。心中忧急时,我急中生智,想起在京中静白室时,我面对要灌我毒茶的云峥,曾吻他骗他的事,好像我的唇上沾着毒,碰碰云峥,云峥就会呆上一会儿。
眼下情形,也难顾其他,我就微抬首,朝云峥面庞几是撞了过去,碰了下他的唇。云峥果然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松劲,我忙就要挣脱他的钳制,想赶紧躲到榻帐后面去。
然而先前与云峥的纠缠中,我半边发髻散乱,散落的长发皆被压在我与云峥肩臂下。我不知此事,想要硬推开云峥并下榻的动作,霎时牵动了被压着的长发,令我还未起身,就因吃痛忍不住轻轻地“哎哟”了一声。
而门外立有步伐声响,因我发出的声音,不知是阿庆还是谢沉,紧向房门走近了两步。我这下真是大气也不敢出了,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也动不了,云峥已回过神来按住我,我只能像条砧板上动弹不得的鱼,只有眼睛还能用,紧盯着映在门上的那道颀长人影。
是谢沉,我熟悉他的身形。映在门上的颀长人影,似已将手放在门上,只要轻轻一推,目光就可越过屋内的桌椅茶几等,正望见榻上的我与云峥。
在最紧张的时候,在心几乎要跃跳到嗓子眼时,不知怎的,我忽然又想起了在京中静白室时。
那时,我的吻只骗了云峥一时,云峥还是要拿毒茶灌我,危急时候,谢沉赶来救我。云峥走后,我整理凌乱衣发,谢沉守礼地背过身去时,他的身影在门前静伫如山,透窗的暮光中,像是海边的一尊石像,在天长地久的风吹日晒下被磋磨到崩溃时,会轰然崩塌,却亦是静寂无声,会在原地默默地裂为一地碎石。
眼望着映在门上的修长人影,我竟在这等危急时刻,不自觉恍然出神,神思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好像我也在海边,我看着那尊石像,天长日久的,海枯石烂之时,我人在哪里呢。
恍神中,目光远处的人影垂下手臂,缓缓转身离去了,静如轻烟、无声无息的离去,似身影消融在日光中。
我心突然抽动了一下,也不知为何,好像心中有片地方骤然塌陷,又或是原就塌陷在我内心深处,而我原来并不知晓或是遗忘,似是凋谢的落花,在风吹日晒下变得轻薄透明,手指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灰。
怪异的感觉,但也无暇深想,快些解决眼下的情形才是要紧。我当然是跟云峥说我要走,让云峥快些将手放开,然而发疯上头的云峥就是不撒手,我只能软磨硬泡,双管齐下。
“时间不早了,晋王殿下也许快回来了,他若回来见不到我,定会找寻,到时寻到世子这里来,见到这般情形,纵是没有刺杀的事,世子也要被即刻下狱。”
云峥深恨萧绎,自然会不忿不服几句,我就又将话软着说,“我知世子武功高强,但世子如今身上带伤,到了狱中,染了鼠疫,不能得到及时治疗,神仙也救不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我与世子下次再见就是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云峥眸中一亮,云峥眸子幽亮地道:“你说的,不可骗我。”
云峥自顾将我那句“下次再见”,认为是我在约他私会,自顾勾住我的右手小指,似小孩立约那样与我按了按拇指,唇边浮着笑意,而言语浸着毒汁,“你若毁诺不来,萧绎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也未做反驳,以防节外生枝,当下赶紧走人才是。终于能从云峥怀中出来后,我忙要下榻时,云峥却先我一步跳下了榻,半跪在榻边,拿起我之前掉下的那只绣鞋,送到了我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