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赵晏华猛然抬头，但是不敢回头。
他想，是幻觉吧，明明楚瑶光每隔三日才会出现，昨晚离开后，不可能今日又来。
捏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见他迟迟没有转身，楚瑶光疑惑地走到赵晏华跟前道：“怎么的不理我？”
眼前出现楚瑶光模糊却熟悉的身影，赵晏华才确定刚才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幻觉。
楚瑶光又回来了。
莫非，是打破了三日才能见面的缘由？
“姐姐你......我只是太激动，以为产生了幻听。”
见赵晏华有些傻愣的模样，楚瑶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赵晏华心中万分欣喜，拉着楚瑶光和自己并排坐下，楚瑶光也不闲着，继续缝制昨晚没有做完的衣服。
“对了你——”
“对了姐姐——”
楚瑶光和赵晏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姐姐先说！”
怕又同时开口，赵晏华立刻让楚瑶光先说，他想知道楚瑶光想说什么。
楚瑶光愣了一瞬便笑道：“我是想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流畅，不似以前那么结巴了。”
被楚瑶光夸赞，赵晏华欣喜之余努力控制住扬起的嘴唇，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声音道：“多谢姐姐的帮助，多和我说话。”
可是对赵晏华来说，他们每个三日才能交流，又能帮上几分。
不过是赵晏华期待见到楚瑶光，每日更多练习罢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楚瑶光问。
赵晏华更为欣喜，语气也是欢快，似乎是想要得到奖赏的孩子，虽然他本就是孩子。
“姐姐说的去给一个叫刘雅玉的绣娘送药，我已经让张全去做了。”
提起刘雅玉，楚瑶光想起昨日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李姑姑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布料丢了的事情。
随后，两人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赵晏华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残缺的双眼，不能清晰的看见楚瑶光，不能看见楚瑶光为他缝衣。
“对了，你每日在云水阁，都做些什么呢？”
赵晏华说过，他生母难产去世后，自己被养在皇后膝下。
但那些风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而在云水阁三年，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回忆曾经在云水阁的日子，赵晏华神色明显低沉，但他依旧没有瞒着楚瑶光。
“发呆，等死。”
赵晏华声音带着几分失落的冷意：“想死，却又不敢死，还是很害怕，怕死后那两个欺负我的太监不上报，怕没人给我收尸，怕我的尸体会在这炎热的夏日成为蛆虫的栖息地。”
赵晏华展现少有的消极情绪，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楚瑶光停下动作的手。
“所以那一日见到你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你是来接我上路的人。后来一想有不对，若是单纯来接我，为何帮我打跑欺负我的人太监。所以......就想着跳河，看你是不是会继续帮我，没想到真的被你拉住......姐姐，你会生气吗？”
赵晏华还是张嘴说出实情，随即便是一阵慌乱，抓住楚瑶光的手也带着几分力气，似乎生怕楚瑶光知道当时的真相，就生气离开了。
但是听到这个结果的楚瑶光，却没有赵晏华以为的那样生气，而是一阵叹息之后摸摸他的头：“我不生气，我反而害怕，若是当时我没拉住你，你岂不是真的死了？”
想到当时的情况，赵晏华也只能苦笑沉默：“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我命数如此吧。”
听着赵晏华这个回答，楚瑶光内心很不是滋味。
她一把拽住赵晏华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人生漫漫，还未到头，可千万别轻易认命。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治好眼睛，还让你继续读书！走出冷宫！”
说话间，楚瑶光的斗志比赵晏华还足。
“那现在你和我说说，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到冷宫之前，还是到冷宫以后？”
好让楚瑶光分析分析，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还是深宫人心阴暗，下毒所致？
第14章 无
若能继续读书，赵晏华自然欣喜，但是想读书，还是要先把眼睛治好。
赵晏华回忆一番，表情有几分严肃，开口回答楚瑶光：“眼睛是在来冷宫之前，突然一日就模糊不清了，后来到了冷宫，便是越发严重。”
听到赵晏华的说辞，楚瑶光不免有些皱起眉头。
她还想是不是赵晏华营养不良，所以导致眼睛视力受损，若是营养不良导致，那楚瑶光想办法给他补补身体，没准儿就好起来了。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突然一日就坏了眼睛，再联想被丢到冷宫自生自灭，很可能是被人陷害中毒。
“你当时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吗？”
赵晏华明白楚瑶光在怀疑什么，这三年他也把当时的情况回忆个遍，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却无可奈何。
不过现在有楚瑶光，一切的情形都不一样。
赵晏华没有隐瞒楚瑶光：“生母去世后，我被皇后养在膝下，当时我还住在皇后所在的凤仪宫。后来皇后娘娘的孩子六皇兄突然恶疾，实则是中毒。有传言是容贵妃陷害，容贵妃自然不认，一番查证之后......”
说道这里，赵晏华突然噤了声。
“查证之后......怎么了？”楚瑶光轻声问。
“查证之后，说是我给六皇兄下毒，因为怕皇后有了亲生的孩子，以后就不会为我谋划，心生嫉妒，于是残害手足。”
“你父皇信了！所以此后你就被安排在了云水阁？”
赵晏华点点头：“毒药在我的房间被找到，我辩解是被人栽赃，但没人听我的，毕竟我的一切都是皇后给的，身边自然也没什么心腹之人。被扣起来后，还没有被发落到云水阁，先是被关了一日。等第二日才得到陛下口谕，发落云水阁。那日早起，眼睛就这样了。”
那定然是被关起来，吃食被动了手脚。
“可是你已经背锅，幕后之人又何必再下毒呢？看你的样子，这毒并不致命，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楚瑶光想不通。
楚瑶光低头喃喃自语，赵晏华看不分明她的表情，但是也低下头，把表情埋在碎发之下。
赵晏华突然补充道：“不过后来在冷宫也听说过一些消息。六皇弟中毒之后身体受损，常年卧病，只能悠闲休养，否则享常人寿数。而容家也受了影响，因为她族中有人在太医院做事。之后那个族人又坠井死了，整个荣家官员都多少被敲打贬谪一番。于是众人都默认，我是受了容贵妃挑唆，从她哪里拿了药，给六皇弟下毒。”
听完赵晏华的说辞，楚瑶光觉得这件事情发展似乎都很顺畅，但是还是没有解开幕后人为什么让赵晏华失明这件事。
而且若是下毒，楚瑶光又该如何给他治眼睛呢？
她不会医术，去请太医院的人，没人看得见她。就算看得见，正常的太医肯定不可能来云水阁，除非不想要脑袋了。
那该怎么办呢？楚瑶光陷入了沉思。
“先不说这些，等我有空，就去太医院翻翻医术，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不过你眼睛受损越发严重，肯定也和吃不饱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