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是说给众人听的,有什么事都是他容瑾宸干的,陛下亲自夸奖。
容瑾祐失笑,“还炫耀到孤头上了,走走走,不想看见你。”他还能不明白容瑾宸是何用意不成?
他家阿宸和挖野菜压根就不能联系在一起,这自然只能是苏大小姐的点子了。
不过也有意无意地坑了容瑾钰一派一把,算是间接帮了他。即使他知道这就是父皇的制衡手段,没有野菜也有其他错处。
想到这里,容瑾宸眸子沉了沉,转身离开了。
未央宫内。
白玉透雕牡丹纹花熏内燃着的龙涎香清淡怡人,金丝楠木圆桌上摆着精致繁多的早膳和茶点果子,但君臣两人皆未动。
苏祁阳沉默地看着容越,君臣两人四目相望,没说话。
良久,苏祁阳在对面陛下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下给他一个台阶下。“陛下,您往日用的那个天青釉狻猊莲花博山炉怎么换成了白玉花熏?还是牡丹形状的?”有点反差,和陛下您铁血硬汉的形象不太符,他找了个话题,抬眼看着容越。
容越漫不经心道:“朕就知道你和宸儿都可劲盯着朕的东西,子昀呐,你家小姑娘喜欢吗?”一脸期待地看着苏祁阳。
他下意识一哆嗦,想都不想就道:“陛下,微臣小女喜欢她父皇赏的,不是她爹爹转送的。”要遭,陛下这表情想坑他。
“嘿,把朕当洪水猛兽了不成,苏首辅。”容越端起一盏茶轻抿一口,笑道。
苏祁阳无奈勾唇,他也端起一盏茶轻品,没说话,但言外之意就是陛下你就是个坑货。
没说话就是默认。
容越兀自取了一个春笋酸菜火腿包吃了,“苏首辅尝尝,这包子味道不错。”他又进了一个。
苏祁阳眼里掠过几分无奈,也动了筷子,“多谢陛下。”确实不错。
至于陛下打趣他的话,不知道没听见。
他倒是猜到了推行变法,陛下势必会任命他当内阁首辅,所以不意外。
他和陛下多年君臣相得,情谊深重。
陛下是不会计较的。
“子昀你得和蓁蓁丫头学学,朕和她用膳可比和你用膳香多了。”容越有点不得劲。“陛下,微臣惶恐。”苏祁阳低声道。
他心还是没他宝贝女儿那么大的。
“罢了,于福海,挑几个包子去让宸儿送给蓁蓁丫头。”容越无视苏祁阳破防的眼神,反正他是皇帝他最大。
真当他不知道这苏子昀昨日傍晚就开始想对他家宸儿严防死守啦?
小样。
他还治不了你了?
变法自然也是要变的。
他家宸儿想见未来妻子肯定他这个做父皇的要助攻啊。
他还想抱孙子呢。
太子家的询哥儿今年也三岁了,到了去上书房启蒙的年纪,他没孙子玩了。
至于庶出,容越很双标,那又不是他容越的孙子孙女,是皇帝的。
投胎成为皇子皇孙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总不能要求他还得给感情吧?
苏祁阳抿着唇,放下筷子,“陛下,您不能这样,臣需要燕王殿下协助变法,殿下天纵奇才,龙章凤姿,岂能做这些小事?”他满脸叹息痛恨。
“苏子昀呀,你呀,哈哈哈哈哈……舍不得你家宝贝女儿就直说,朕也不忍心让朕的宝贝儿子难过啊。”他也学着苏祁阳的表情。
于福海此时正很有眼色地挑了一些面食糕点放在太监捧着的剔彩林檎双鹂图捧盒里。又往画珐琅缠枝莲八宝纹攒盒里又添了一些果脯茶点果子。
陛下只说了几个包子,他如果真只拿几个包子,他这御前总管的位置就白干这么多年啦!
君臣玩笑过后,漱口毕,容越正襟危坐,正色道:“苏首辅,你认为大秦变法如何推行?”
这会儿的苏首辅便不是方才带着揶揄的那句了,很是严肃。
“陛下,心意已决?”苏祁阳很是严肃地询问,按流程走。
第77章 君臣
容越默了片刻,道:“子昀,去岁国库赋税收入四千万两,可只有一半是田地税赋,又逢天灾频频,朕宵衣旰食,百姓竟然不能温饱度日。”容越不好奢靡,励精图治,政治清明,赈灾济民,乃是有为之君。
可他治下的百姓居然会因为收成不好无法交租卖儿卖女,好一些的勉强果腹。他凤眸冰冷,“归根到底是因为土地兼并,世家官绅肆意强占百姓田地,迫使他们成为佃农,遇上年景不好或者天灾就得卖儿卖女,一群蛀虫,想掘了我大秦根基。”
他筹谋变法久矣,无奈即位之初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位二十余载,剪掉了不听话的羽翼,连根拔起,是以先前十余年才会换了不下两位数的大学士。
当然,还有首辅。
御极多年,他终于能在相对清明的朝廷开始变法,这对他而言,又岂止一朝一夕?
苏祁阳便是那个不二人选,他注定要和他容越一起君臣相得青史留名。
殿内宫女太监们瑟瑟发抖,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点头同意,陛下实乃明君!
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想提着脑袋进宫当宫女和太监啊。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话糙理不糙。
苏祁阳虽是世家子弟,应该天然站在世家的立场,为世家谋取利益。
但他偏偏一身反骨,理想便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期盼一个百姓吃饱穿暖的盛世。
为此不惜把刀对着自已,首当其冲受损的便是他的利益。
能遇明主,谁又能说不是苏祁阳的幸运呢?
他们大秦君主,从来不杀有功之臣。
至于下一代皇帝,不重要。
容越负手而立,又道:“这江山是朕的江山,亦是大秦的江山,百姓是大秦的一份子,他们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熬鹰般熬到最后熬不住了,那就会如山崩地坼般揭竿而起。”
“朕能说是他们对不起大秦吗?所以变法势在必得,子昀,你心可安?”
“朕不是那等刻薄寡恩之辈,百年后你陪葬帝陵,朕就不信后辈敢挖他祖坟。”
苏祁阳目瞪口呆,他和殿内纷纷下跪的众人一样跪下了。
妈呀。
陛下。
你别老是这么语出惊人。
他害怕。
帝陵是可以说的吗?
结果没过多久,须臾,容越把苏祁阳扶了起来。
未央宫内的御前太监和宫女们,又一次确信了苏首辅和陛下的情深义重。
他们真多余。
苏祁阳眼眶微红,握着容越的手,“陛下,臣得陛下真心相待,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苏祁阳这一生值了。
容越喉间微滚,别过脸,“朕护得住你,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别死,不然宸儿找朕算账怎么办?”想离间他们父子感情,别做梦了。
苏祁阳:感动来得太快,一眨眼就没了。
苏府。
苏蓁蓁正和容瑾宸用着属于她时间点的早膳,区区巳时(早上九点)。
她眨眨眼,被茶叶蛋的蛋黄噎到了,容瑾宸忙端起面前的茶盏给她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