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德·拉莫尔。”年轻人不情愿地低声回答。
“安德烈，”玛丽娜注视着他，声音不疾不徐，“你的家族让你来这里，或许是为了履行义务。但你现在站在这里，就该知道——你有机会决定自己未来的故事。这不仅是家族的任务，而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安德烈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反驳。
玛丽娜继续走到队伍中央，扫视着所有人：“或许你们不相信，年轻的肩膀能扛起多大的责任。但我告诉你们，改革需要人，需要你们这样拥有热情、拥有知识的年轻人。”
莱昂站在一旁，神色带着惯有的平静，但他接过话头时，语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锋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只想去城市里混一圈，坐着等日落，那趁现在告诉我。我不介意将你们调回来，把这个机会留给更有担当的人。”
一片沉默。
年轻官员们面面相觑，广场上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而肃然。
莱昂接着说：“你们会被分派到不同的城市，任务明确，但不会轻松。你们要监督公共浴室和水井的运行，和当地官员一起解决供水、排污系统的问题。如果某个区域设施损坏，你们要亲自协调维修。”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玛丽娜小姐和我，会亲自审查你们的报告。如果你们能带回建设进展与民众反馈，我们将会在接下来的推广计划中写下你们的名字。”
队伍在紧张又带着期待的气氛中解散，年轻人们纷纷准备出发。
玛丽娜与莱昂站在高台上，看着年轻官员们带着各自的任务，骑马或乘车奔赴城镇。夕阳洒下金色的光辉，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庄严而温暖。
“他们未必能在最初就胜任，但实战会让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纸上谈兵。”玛丽娜轻声说，语气中带着希望。
莱昂看着她，难得带了些微笑：“如果连这些年轻人都能被改变，那改革就真正有了根基。”
玛丽娜回过头，目光坚定而明亮：“他们会回来的，带着答案和改变。”
几周后，第一批反馈送回凡尔赛。
“马赛的水井使用情况良好，市民对年轻官员的管理提出好评。”
“鲁昂的排污管道工程遭遇了泥土塌方，但在现场监督下已顺利修复。”
“里昂的公共浴室系统运行稳定，市民排队等候的情况明显增多，提出扩建请求。”
玛丽娜拿着报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们做到了。”
莱昂坐在一旁，翻看着报告，嘴角微微勾起：“且做的很好。”
会议室里的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棂洒在精致的桌椅上，金色的光斑浮动在空气中，书页被轻轻翻动的声音间歇而规律。玛丽娜站在地图前，正用手中的指挥棒指出法国几座试点城市，细致地向一群年轻官员和贵族子弟讲解着改革推进的核心策略。
“你们要记住，”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沟通的本质是建立信任。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民众，他们的反应总是与利益挂钩。理解他们的顾虑，找到突破口，才能真正推动改革向前。” 玛丽娜抬头，目光扫过那些面容青涩的年轻人，带着些许严厉，但更多是期待。
一旁的莱昂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话头：“刚才玛丽娜小姐提到的是沟通的核心。但具体该怎么做？如何在复杂的官僚体系和贵族之间找到平衡？今天，我们来实战一番。”
学员们互相对视，有些露出紧张的神色，更多的人却在好奇与兴奋之间徘徊。
“我们分组来模拟一次场景。”莱昂走到桌前，轻轻拍了拍放在一侧的卷轴，那是玛丽娜拟定的几份卫生设施改革方案。 “现在，每组负责一个区域，假设你们是地方的协调官，要说服地方官员或贵族执行这些改造项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锋锐，“我会扮演反对派。你们要想办法说服我，证明改革的好处，并让我的利益得到保证。”
一名学员鼓起勇气举手：“请问，先生，如果对方完全拒绝听你解释怎么办？”
莱昂嘴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就说明你没掌握好他的弱点，或者——你还不够了解他。”
一阵低低的笑声从学员席间传出，缓和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模拟演练开始了。
第一组上场，由一位年轻的贵族子弟带头。他试图用一连串数字和数据来说服“地方贵族”莱昂。然而莱昂冷冷地打断：“这些数字对我有什么好处？修建下水道、改善水源？那是你的国王需要的，不是我。”
年轻人脸一红，顿时语塞。玛丽娜站在一旁，笑着提醒：“利益交换，记住利益交换。”
第二组做得稍好，他们提出了改造工程带动劳动力就业的机会，以及未来税收收益的增长。但莱昂故意皱起眉头，“说得倒是好听，可这些工程一旦失败，谁来承担损失？”
莱昂的话音落下，第二组也慌了神。
演练接连几轮后，莱昂收起了自己刻意的刁难，双手抱胸站在桌旁，总结道：“沟通最忌讳的，就是生搬硬套数据和理论。对方要的从来不是'国家的宏大理想'，而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
“那么，我们该如何做？”一个女学员脱口而出，她一脸认真的神色，眼中满是困惑。
莱昂的目光顿时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赞赏。他淡淡地说道：“换位思考。地方贵族害怕什么？工程失败？自己的地位受损？他们渴望什么？财富、影响力，或者是未来的稳定？”
玛丽娜接着补充，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你们要学会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同时展现改革的长远效益。比如，通过卫生改革，可以减少疾病传播，保障工人的健康，这本质上也保护了他们的税收来源。”
年轻学员们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生怕漏掉任何一句关键话。
演练结束后，玛丽娜与莱昂各自挑选了几个表现出色的学员，单独进行交流。
一个名叫皮埃尔的年轻男孩，低着头站在莱昂面前，显得有些局促：“莱昂先生，我试着讲清楚利益交换，可对方总是不为所动。我是不是不适合做这个？”
莱昂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柔和：“你有勇气站出来，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了。沟通是一种技巧，需要时间去磨练。而你的第一步，就是多听他们说什么。”
“多听？”皮埃尔抬起头。
“是的，”莱昂点头，“不要急于给出答案，先倾听他们的顾虑。找到顾虑，才能解决问题。”
另一边，玛丽娜正与一个有些桀骜不驯的贵族青年对话。那青年眉头皱着，显然还对“说服人”这件事持抗拒态度：“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讨好那些固执的贵族？我们直接告诉他们，改革是国王的命令，不就行了吗？”
玛丽娜看着他，轻声说道：“命令能让他们执行，却无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做。真正的改革，是要他们看到自己的未来，与这份变革息息相关。”
“可是，我……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值得理解。”青年撇了撇嘴，语气中透着不满。
玛丽娜微微一笑：“你有勇气直言，这是件好事。但请记住，你所面对的人，也在用自己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去理解他们，才能让他们理解你。”
青年愣了愣，眼神变得复杂，仿佛在重新思考着什么。
会议结束时，年轻学员们纷纷带着沉甸甸的笔记离开房间。有些人神色兴奋，有些人若有所思，显然还在消化这次演练带给他们的收获。
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仿佛在为这段新生的希望而鸣响。
第101章
城镇会议大厅里,人群熙熙攘攘，声音低低交错着回荡，空气中充斥着纸张摩挲的声音和匆忙脚步的回响。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木质长桌上,一张张新颁布的改革计划文书摊开铺陈着。年轻的官员们身着整洁的制服，神情中带着压抑不住的自信，他们围绕桌面,与地方官员热切地交谈,讲解最新的设施管理和标准化建设。
在一座试点城市, 刚从“改革学堂”毕业的年轻改革官员卢卡斯站在一块巨大的黑板前, 用手中的木指棒敲了敲板面，声音清晰有力。黑板上画满了管道走向、排污系统的示意图, 以及最新管理条例的条文摘要。
“各位,污水排放必须严格按照管道路线执行,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挖掘或更改管道结构！”卢卡斯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继续说, “另外，每个社区将设立专门的清洁监督小组,确保设施得到及时维护。违者，罚款,严重者，还将交由市政审查。”
“罚款？”台下传来一阵嗡嗡的质疑声，一名年长的地方小官挑眉问道, “民众收入本就不高，这些条例是不是太严苛了？”
卢卡斯不慌不忙，抬手指向旁边的示意图，脸上依然挂着一抹坚定的微笑：“我们要解决的,是肆意排放污水、污染水源的问题。看这里，前一季度的数据表明，拥有卫生设施的区域，疾病传播率减少了三成，劳动效率提升了至少一倍。这不仅仅是为了清洁，也是为了未来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