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雁书回了房，平春和文夏便凑了上来。
刚才明雁书走的匆忙，她二人并不在她身边。此时见郡主回来了，她们纷纷松了口气。
“殿下，怎么样？没事吧？”
明雁书叹了口气。
“你们不知道这次的钦差是谁……是公孙敬。”
平春一惊，“公孙少爷？那苏大人没有误会吧？”
公孙敬是定国公的幼子，从前在京城就对郡主纠缠不休，曾经还试图写情诗给她，后来还是世子和二公子专门去了一趟定国公府，他才消停了一些。
“应该没有吧。”话虽如此，明雁书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殿下不如请苏大人用膳的时候，再与他好好说说？”
明雁书点头，这倒是可行。
虽然是速成的厨艺，但是两面金黄的豆腐，鲜嫩的鱼肉在雪白的汤中翻滚，炸得酥软的小鱼配上胡饼……几样菜看起来都像模像样。除此之外，她还做了她从前在王府中做过的甜食。红豆煮熟捣烂，拌上蜜糖，加上糯米做的小团子，浸在花果茶中。
在一旁帮厨的厨娘止不住地点头，与有荣焉，望着明雁书的眼中也全是欣慰，似乎明雁书如果不是郡主的话，她就要留下她来继承衣钵了！
“殿下不愧是人中龙凤！”
明雁书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还是您教的好呀。”
“若是刺史大人觉得不好吃，您就让老婆子我去和他说去！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
短短几日就已经完全倒戈的厨娘拍着胸脯向明雁书保证。
“我知道了。”明雁书一边笑，一边故意欠了欠身，“那就麻烦您了。”
等忙完了，天色还早，距离晚膳时间还有一会，明雁书便先回房更衣。泡在暖呼呼的热水中，明雁书有些昏昏欲睡。文夏拆开她的发髻，替她清洗后，又涂上鲜花汁子的水。等一切都结束了，文夏才轻轻唤醒明雁书，扶着她起身。
因为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也不好重新梳成发髻，文夏索性将她的长发编成了辫子，不至于披散着头发。
明雁书对发型穿着之类的不是很在意，全凭文夏做主。文夏替她挑了一套齐胸的裙子，又给她的辫子上系上同色系丝带，这才算完成。
“殿下，要传膳吗？”
平春见明雁书走了出来，连忙上前。
明雁书算算时间，点了点头，又道：“去请苏大人——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既然是为了感谢他的照顾，那比起传召，还是自己亲自去更有诚意。
还有一点明雁书没说的是，她也有点好奇苏晋衍平时在刺史府中是怎么样的。
她脸色微红，一旁的文夏见状，叹了口气，由着平春随着明雁书走出房间。
刺史府的下人见郡主来了，不敢怠慢，连忙将人领了进去。
等到了苏晋衍的院子前，卓福得了消息，跑了出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来找刺史大人吗？”卓福笑眯眯地替她指路，“大人就在书房中呢。”
书房的窗户半掩着，从不远处便能看到房中的情形。苏晋衍正坐在书案后，提笔，似乎在写些什么。
不似之前那般嬉笑或是漫不经心，他收敛了笑意，神情专注。看到他这个样子，明雁书忽然就想起那一日她在屏风后，见过的温润公子。
多奇怪啊，明明是相反的气质，却都是同一个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苏晋衍抬眸看来。冷淡的视线在看清来人后，如冰雪消融。
“雁书。”
明雁书见他发现了自己，便提着裙子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十分简朴，除了书籍和公文，没什么额外的装饰，和她在王府的书房很是不同。
明雁书目光扫过书案，带着歉意，“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她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而已，没想到苏晋衍却有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会？”
他不动声色地扯过几张纸，试图遮住他刚才在写的东西。
没想到他的动作，却刚好被明雁书捕捉到了。
明雁书一顿，抬眸朝他看来。
她细细的黛眉拧起，撇着嘴，苏晋衍只觉得她这副样子可爱极了，想笑，不过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呢。
他将嘴角压下，摇摇头，“打扰算不上，左右我也忙完了。怕你看到是因为……”
他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我的字写得一般。”
不同于从小开始读书写字的世家子，苏晋衍这种半路出家的读书人，无论书读得再好，字迹却是没办法短时间练成的。虽然是为了转移明雁书的注意，但也算不得说谎。尽管科举出身，他的字也就是中上水平，
他刚才正在写给朝廷的奏折。
他洛州刺史这一位置，的确没有朝廷的任命，而是由上一任的洛州刺史私自定下的。洛州是边关，又远离京城，在天下大乱之时，便有了不满朝廷的声音。老刺史是他父亲的旧识，年事已高，知道洛州目前的情况若是没有人来坐镇，还要等朝廷任命，那黄花菜都凉了。不说洛州内乱，就是外族也会趁机入侵。
于是他就想到了苏晋衍。
原本苏晋衍没有朝廷的任命也就算了，反正山高皇帝远，也没人在乎。可如今他要与明雁书成亲，就不能这么草率了。
他这本奏折的意思就是跟朝廷商量，承认他的身份，那他就给朝廷干活。
这样的内容，他能给明雁书看到吗？
苏晋衍原来对他的字不自信啊？这个发现着实令明雁书意外。
“其实——”本想说他的字并不差时，明雁书忽然灵光一现。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以往的来信中，字都不多，有时甚至只是一支花的原因吗？
第10章 深夜，醉酒（捉虫）她来洛州这些……
她来洛州这些日子也明白了，苏晋衍的性格根本不是那种清冷风雅的人。之前还以为他是刻意收敛，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字啊。
其实仔细想想，他从前写给自己的信，也大多都是分享一些趣事，倒是和他本人相符。
苏晋衍很干脆地承认了这一点。
总比说他其实是不擅长风花雪月，怕露馅，用花装深沉，怕把人吓跑要强。
他们说话的期间，天色也暗了下来。明雁书还记得自己来找他的目的，余光瞄到外面的天色后，小声惊呼：“啊，这么晚了？我是来找你去我那用膳的。”
她说着，又有些泄气，“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的……可是你都知道了吧？”
公孙敬那天喊得撕心裂肺，想来不止是他，整个洛州城都知道自己做饭的事了。
明雁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苏晋衍并没有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他闻言一愣，因轻笑弯起的眼中透着欢喜，温声道：“知道归知道……可是没听到你亲口说，我还不敢相信。”
明雁书听他说着，心中一松。她叹了口气，像是释然了，重新扬起笑脸，“那你现在可以相信了。你可是第一个人呢……”
她从前可从未做过这些事呢。
“唉，谁让我是殿下的郡马爷呢。”苏晋衍夸张地感叹道，样子颇为嚣张。
明雁书早有准备，刚才他突然正经让她心动了一下，她还有些不适呢。
“准、郡马。”她挑眉，“未婚、夫。”
“我们还未成亲呢……”说到这里，她难免羞赧，脸颊微微发热。
听到她主动提起了成亲之事，苏晋衍眼前一亮。
简直正中下怀。
他轻咳一声，“那不是快了吗……”
明雁书脸上的热意却渐渐褪去，露出一副迷茫又纠结的神情。
真的就这么成亲吗？
她对于成亲的想象，多数来自于自己的几个堂姐表姐的婚礼。她知道今非昔比，宗室女的体面排场之类的倒是其次，可是父母家人都不在身边，无法到场……
可当初决定让她来投奔苏晋衍，家中多少也做好了让她紧要关头成亲，不受牵连的准备，若是苏晋衍决心要马上成亲，她是不是应该答应呢……
与苏晋衍成亲啊……
明雁书当下只能茫然无措地望着苏晋衍。
“我，我并非不想成亲，可是……”可是似乎还有许多事，她都没有想好。
苏晋衍看出了她的顾虑，心中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逼迫她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虽然我，嗯……想与你成亲，但是你身为郡主，哪有就这么匆忙下嫁等道理？等日后咱们回了京城再说，如何？”
明雁书觉得，苏晋衍是真的对自己挺好的。
“那——只能先委屈你了？”她抿唇浅笑，眼中带着一分灵动促狭，“走吧，再不走，饭菜该凉了。”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没想到刚出了院子，就见不远处有一行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明雁书认识，正是那日将自己送到目的地后就心虚溜走的张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