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在她怀里蹬了蹬爪子，明雁书改为半托半抱，它耳朵抖了两下，随后安静下来，只是湿漉漉的眼睛警觉地看向远处。明雁书低头看着它，忍不住弯起唇角。
若是以后有机会，她真想养只兔子……
忽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风吹动了枯叶，却又更重、更急。
紧接着，一声尖锐而急促的尖叫响起，随即戛然而止。明雁书猛地抬起头，之后心头一紧。抬眼望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伙黑衣人，而方才发出尖叫的丫鬟，已经不知生死地倒在了地上。
“是山贼！”
年纪较长的嬷嬷惊恐地喊出声来，声音里带着颤抖。事出突然，尽管侍卫们纷纷拔刀与山贼交战，却依旧落了下风。刀剑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惊叫声响成一片，其他人慌乱地四下奔逃。明雁书僵在原地，只觉得脊背发凉，原本温暖明媚的秋日，她却生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便有山贼发现了她，目光如刀般朝她这边扫来，阴冷的视线猛地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明雁书浑身一震，顾不得其他，抱着兔子转身就朝树林中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明雁书知道，是那些人追上来了。树林之中行动不便，她仗着自己身材娇小，勉强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只得继续向树林深处跑去。她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可她明白，眼下只有逃跑这一条路。
灌木丛的尖刺划破了她的裙摆，刺在她的腿上，火辣辣地疼，但她像是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跑着跑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处断岩。她脚下一顿，立在崖边喘息，低头看去，这断崖并不高，下面长满灌木，枝叶繁密，稍远一些则被茂盛的树木遮挡，根本看不清真实情况。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回头，显然那些山贼也发现了断崖，料到她已经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请，也放慢了脚步。
明雁书咬紧牙关，手心黏湿。她知道，若是从此处跳下去，下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敢保证。如果这些灌木只是从悬崖伸出来的树枝，那么她跳下去必死无疑。
山贼们眼看就要到她的面前了，手上的刀闪着寒光。
低头看了一眼在怀中缩成一团的兔子，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赌一把吧……”她轻声自语，随后用力蜷起身子，抱紧兔子，纵身从断崖跃下。
与此同时，马蹄声急促如雷，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一匹快马疾驰后，在刺史府前骤然停下。
马上的侍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正堂。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第21章 不如再亲我一下正堂内静得落针可……
正堂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明渊一人。他正翻阅着案上的文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还未抬头，门外传来侍卫的喊声：“大人！不好了——”
陈明渊心头一紧，手中的笔险些落地。他“腾”地站起，神色微变：“出什么事了？”
侍卫上气不接下气：“郡主和几位小姐……遇到山贼袭击了……”
“什么！”
陈明渊双眉紧锁，手蓦地收紧，死死地抓着椅子扶手，“怎么会有山贼……”
但他深知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接着问道：“那郡主呢？”
“郡主她……她向山里跑去后，就……不见踪影了。”侍卫小心翼翼地回答，低下头，不敢看陈明渊的脸。
陈明渊脚下踉跄，伸手扶住桌角，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沉吟片刻后，他吩咐道：“事关郡主的清誉，封锁消息。让——”
“陈大人，我家大人让我来知会您一声，他已经带人去寻郡主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陈明渊抬头，就见张肇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躬身朝陈明渊行了个礼，又道：“您还是赶紧派兵调查一下这些贼人的来历吧。”
“苏大人？”陈明渊一愣。
苏晋衍怎么会这么快就得了信……陈明渊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张肇转身要走，陈明渊又开口叫住他：“张副将，是苏大人亲自带人去的吗？”
张肇脚步一顿，回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就见陈明渊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苏大人……我再派些人去协助苏大人。”
他一个读书人去凑什么热闹。
张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所谓地点头，“那就多谢陈大人了。”
目送张肇离去，陈明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却下来。他站在正堂中央，目光沉沉，攥紧的手指微微发颤，隐隐透着一股不甘。
“传令下去，封城，别让那些人跑了。”
*
乌云低垂，阴沉的天际仿佛被一层灰布笼罩，秋季的雨说来就来，不一会儿，日光便被完全吞没。
山雨欲来，阴风席卷山谷，仿佛连山林发出哀鸣，树木的枝叶在风中剧烈摇晃，沙沙作响。
明雁书睁开眼，便感受到雨滴如针一般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凉刺骨。她艰难地坐起身，头脑一阵眩晕后，才环顾四周。周围是散落的枯枝，树林间树冠繁茂，枝叶交错，巨石横生。她抬头，方才坠落的断崖已经看不见了。
想来，她是从崖上落下后，便顺着山坡滚下，最后停在了山地的平地上。而那几个山贼的显然也放弃了追捕。
活下来了！
明雁书扶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正剧烈地起伏着。她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可她刚松懈下来，就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腿上传来的异样。
她尝试着挪动左腿，随即一股钻心的刺痛便从脚踝处蔓延。她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沁出。
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明雁书抬手擦去泪珠，低头才看清一团毛茸茸凑在了自己手边。
是那只小黄兔，它居然没有跑走。
它用小脑袋轻轻地蹭着她的指尖，仿佛在安慰她。
雨还在不停地下，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明雁书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脚踝的剧痛抛在脑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从未被困在深山里，但她也知道此时的首要任务是找到一个山洞避雨。
她一手抱起小黄兔，另一只手撑住树干站起身。明雁书咬紧下唇，一步一步慢慢挪动，总算在一棵粗壮的树旁，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和巨石掩盖的小山洞。
明雁书几乎是趔趄着走向洞口，稍微低下头便成功钻进了山洞。
洞里潮湿阴冷，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她抬头，光线昏暗，看不清山洞深处的情形。她不敢再朝里走，就在洞口背靠着石壁坐了下来。小黄兔依偎在她怀里，它身上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等雨停了，她便去找下山的路。
身上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明雁书抹去脸上的水，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水落下，逐渐在洞口形成水帘。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那些山贼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伤害他们？文夏若是知道她们出事了，肯定十分着急。那一回她溜进惠王的书房里睡着了，文夏找不到她，急得都哭了。还有苏晋衍……
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他的身影，明雁书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心被紧紧攥住，她无措地蜷缩起身子，用膝盖抵住心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明雁书抬起头，脸色发白，头也昏昏沉沉。
就在这时，围在她身边的小黄兔直起身子，爪子摸了摸脸，忽然转身冲进了雨中。
“哎——”
明雁书伸手，却没能拦住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冲进雨中。
下一瞬，她听到了脚步声。
是人的脚步声，踩在枯枝和水坑中，发出声响。
是谁？
明雁书顿时警觉起来。她贴着石壁像内挪动，生怕来的是还未死心的贼人。
刚刚平复的脚伤又痛了起来，明雁书却不敢呼痛，任由泪珠再次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雨声越来越小，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来到山洞前，脚步声停住。
“咦？这里怎么有只兔子？”
这个声音……
明雁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扭头朝洞口看去。
突然，眼前一亮，藤蔓被掀起，外面的冷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明雁书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
“原来这里还有一只。”
明雁书放下手，瞧见穿着一身青衫的苏晋衍。
说是青衫，那衣衫早就被雨淋得湿透，分辨不清原本的颜色。衣角滴着水珠，湿透的发丝紧贴在额头上，他一只手将藤蔓固定在一边，薄唇抿起带着笑意，明亮的桃花眼潋滟，倒映出明雁书的身影，眼中满是欣喜。
苏晋衍放下藤蔓钻进山洞，“总算找到你了，还多亏了这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