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与殿下是说不通了。不过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一介女流之辈能懂什么……”
既然你也觉得我一介女流做不了什么,那来找我耍什么威风呢?明雁书心中冷笑,却知道今日若是解决不了这事,怕是跟外族还没打完,自己人就要乱了。
他领来的那些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听声音熙熙攘攘,想来人数还不少,只是碍于未到时候,都不敢轻易动手。明雁书深吸一口气。
她打断邢志业,声音透着些许无奈,“邢副将误会了。并非你与我说不通,而是我来洛州时日不多,你说得太快,我便听不懂了。”她声音提高了些,“在场若是有官话好的,能否帮我解释一下?”
一旁的卓福十分机灵,连忙上前,“我来告诉殿下!”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邢志业的气焰顿时想发也发不出来了。他憋了半天,只能说出个“这”字。
明雁书见他总算安静了,也知道刚才下了他的面子,怕他这暴脾气一会反噬更没法解决,听卓福说完后,便道:“如今局势动荡,便是朝廷及时调了粮草,想要运过来也是没那么容易的。若是粮草不够,我早些时联络了几家粮商,向他们采购了粮食,不日便能送到。不如邢副将等那批粮食到了,再说如何?”
粮食?她什么时候还买了粮食?
邢志业万万没想到明雁书还有这一手。粮草虽然重要,却不是他此行真正的重点。若是明雁书真的送来了粮食,那还怎么闹?再闹就是他们成心找茬了,他们的计划只能搁浅。
“……哼,殿下怕不是随口一说,打发人的吧。”
“自然不是。你若是不信,再等几日再来找我讨说法也不迟啊。”
果然,明雁书说完,人群中就传来了议论之声。
邢志业不服,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这时又有一支队伍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张肇,见到邢志业,他劈头盖脸甩过去就是一马鞭。
“邢志业你大胆!大人在前线,留你守城,你就是这么守的吗!”
“张肇!你!”
“不用等大人回来,我就先按军规处置你!”
他对上邢志业也毫不客气,闹事的当中有些凑热闹的小官见了,忍不住就蔫了。加上他们也听到郡主说她备了粮食,四舍五入也算是朝廷的粮食,就开始动摇。
“殿下先走,剩下的事就交给张肇吧,”卓福来到屏风后,低声道。
明雁书听到张肇来了,松了口气。她点点头,站起身。
等回到房中后,再也听不到喧哗声,明雁书跌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她喃喃:“好险,好险……”
平春忍不住道:“殿下真厉害,几句话就说的那副将哑口无言呢。”
明雁书摇摇头。
“这次也是巧了。如果他们今天找的是其他事,那可就真的应付不过去了。”
她的心还在急跳,有些后怕。方才邢志业领着人那一幕,让她回想起了过去许多不好的记忆。
明雁书喝了杯茶,才渐渐冷静下来。
“文夏,你去看看那批粮食的情况。”
“是。”
文夏走了,平春见明雁书精神不振,不敢打扰,主动去将炭盆里的炭拨了拨,让它烧得更旺些。
明雁书靠在引枕上,望着那炭火被烧的通红,然后发出“噼啪”的声音,然后就忍不住去想苏晋衍那的炭火够不够。
她叹了口气。
苏晋衍什么时候回来呢……
明雁书只觉得心中像是缺了什么,空落落的,不上不下。
入冬以后,战事陷入胶着,许久也听不到苏晋衍的消息。他连封信也没寄过,明雁书不知道情况,只觉得情况应该不是太好。
明雁书那批粮食也发挥了作用,起码暂时稳住了人心。没了闹事的人,明雁书便把注意都放在前线的消息上。
一日,窗外的雪刚停,房门猛地被推开,平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她头发上还沾着融化的雪粒,双眼通红。
文夏看不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有谁追你不成?”
平春没理她。
“苏大人……”她呆呆地开口,“外面都在传,苏大人遇刺,下落不明……”
“啪”的一声,文夏回过头,见明雁书手上的书落在了地上。
“你听清楚了?”
明雁书的声音极轻,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平春点了点头。
只要出了门,就能听见这消息。
苏大人下落不明了,那她们郡主怎么办?
明雁书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再站起身时,却觉得两眼一黑。
*
她就知道,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计策。
明雁书睁开眼,望见床顶的纹样。平春见她醒了,欣喜若狂,连忙拉住她的手,问她有没有哪里不适。明雁书摇摇头,她不过是受了惊吓而已。
不过,虽然得了苏晋衍遇刺的消息,但是她心底,却没那么相信,他是真的出事了。
毕竟他临走前,那么信誓旦旦地和她说过他的计划,说不定,这次就是他说的诈死。
明雁书想着想着,却还是红了眼眶。
万一是真的呢?
她说了要等他回来才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早知道,当时就告诉他了。
不对,是他自己选择要冒险的,说什么要“干票大的”,那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卓福和乳嬷嬷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达成共识,轻易不让她出门了。明雁书这次没有说什么,听话的待在房中,整日就是捧着书看。
可是看书也看不进去,换了话本子也一样。她将那话本拍在桌上,心中有气。
苏晋衍这人可真狡猾!
这么多日没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若是能当他真出事了也好,可偏偏他还说过自己的计划,让她不死心,存着他还平安无事的念头。
她还去问了卓福,可是卓福也是一脸纠结,最后干巴巴地说了句“大人肯定没事”。
时间久了,明雁书的心情就从“苏晋衍若是能平安回来,怎么样都好”,变成了“就算苏晋衍平安回来了,她也不想见他”。
于是她每日该干嘛干嘛,围炉赏雪,怎么快活怎么来,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下人们见了,也不敢说什么。文夏一边觉得郡主若是真的不难过了,也是件好事,一边又觉得她这个状态看上去不大对劲。
赏了雪景,明雁书喝了几杯酒,烤着火,有些昏昏欲睡,干脆倚在榻上,准备睡一会。
她拉过绸被,文夏帮她掖了掖被角后,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听到了纸张翻页的声音。
她以为是平春在收拾她上次看过的话本,没多想,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
无人应答,而这时明雁书也看清了,那坐在榻边的人影,根本不是平春!
她吓得困意尽退,猛地坐起身,望着榻边的男子,水眸轻颤,一眨一眨,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苏晋衍合上书,望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温声道:“这些日子还好吗?”
他已经听卓福说了,郡主这些天似乎好了许多,方才还在赏雪。有心情赏景了就行。他稍稍松了口气。
“……”
“雁书,我回来了。”他笑道,“我们赢了。”
“……哦。”明雁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翻身重新躲回被子里,不再理他。
苏晋衍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
他连忙上前,隔着被子抱住她,“雁书,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先别睡,理理我。”
明雁书还是不出声,苏晋衍慌了,急忙拨开她的长发,等看清她的脸后,他一下子愣住了。
明雁书睁着眼睛,眼神空洞洞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流进头发里。
明雁书确实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可苏晋衍极少见她哭。
如今自己惹她哭了。
苏晋衍手足无措。他惶恐极了,翻了半天,翻出帕子替她拭泪。没想到他越擦,明雁书的眼泪流的越多。
最后明雁书一把推开他的手,“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坐了起来,水眸盈盈瞪向他。原本打算不见他的,可是等见到人了,她又不争气的舍不得了。
苏晋衍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望着明雁书,不敢说话,等着她继续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