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抓住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的手,温妕惩罚性地轻咬了一下他的虎口,不满道:“怎么总觉得你像是把我当孩子养?”
被咬过的地方并不疼,反而有些酥痒感,让颜景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尾音上扬:“那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养?”
“我想……”温妕刚要顺着他的话向下去说,忽而就意识到不对。
这个问题无论说什么都不对,颜景又在耍她。
故而她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故作嗔怒怒道:“谁想要你养。”
颜景笑着抓住她向自己伸来的手,没有让她推开,反而让她更贴近了几分,声音轻柔低沉:“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闻言,温妕有些不解地看他:“什么答案?”
颜景笑而不语,只是揽着她的腰肢,静待马车停下的瞬间,开口道:“我的答案,已经放在你的院子了,去取吧。”
不得不说,颜景的话确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温妕瞥了他一眼,就先行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向清竹院快步走去。
颜景在其后缓步走出,看着少女匆匆的背影忍俊不禁。
但愿她会喜欢。
“颜大人。”
唇角的弧度还未放下,颜景就听到了这一声叫唤。
不同于她平日中的高傲与张扬,语气极淡极轻。
他顺声望去,礼节性颔首:“高小姐。”
高乐蓉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苍白如骨的面容几乎撑不起那明媚的衣裳,但那一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高轩欺上瞒下、有通敌之嫌,但他已经死了,又在临终前提供了重要线索,戴罪立功;再加之那日骑射宴被高乐蓉救下的崔小姐和颜景的上书。
陛下看在他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准许了高轩最后也是唯一的要求——
放毫不知情的高乐蓉一条生路。
现在高乐蓉是庶民之身,但是颜景依旧以从前的姿态待她。
“……为什么那日要引我去大理寺地牢?”高乐蓉的嗓音有些嘶哑,似是哭到力竭后的结果。
在父亲死了之后,她有了许久的空闲时间,久到她都有些恍惚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她无需再为讨任何人的欢心而学习自己不喜欢的女红,读自己不喜欢的书。
便也有了机会,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在护父心切的冲动消散后,她便明白了那封明显不对劲的信是颜景故意留下的线索,为的就是让她知道父亲会有死劫。
“为了,让我亲眼见证自己父亲的死亡吗?”
颜景望着温妕推开院门,看见了无数红箱和一只大雁的震惊,声音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温柔:“不是我要引你,是她。”
高乐蓉顺着颜景的视线望去,就见院中的少女在正中央的高桌上看到了一张红底金字的卷轴。
“她希望你能够知道。因为在她父亲死的那日,她是没有机会与选择的。”
高乐蓉愣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温妕给她的,是救下自己父亲的机会。
如若那日,她能够一人打败红锁,那她的父亲就能……
而被两人注视的温妕无心去管高乐蓉的想法,只是一心看着眼前的卷轴呆滞。
只见卷轴上写着两个字:【婚书】。
这就是颜景的答案?
第58章 甲胄 “温将军”,已经不再只属于她的……
前方战事紧迫, 温妕天一亮便睁开了眼,换上白银盔甲。
这是皇帝专为温妕赐下的盔甲,通体的银光在蒙蒙亮的天色中格外显眼,宛若又一轮皓月。
“小姐, 真的不能带春桃一起去吗?”帮温妕的护腕系上最后一个结, 春桃拉住温妕的手央求道, “我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春桃善易容与拟声,是极佳的后勤辅助人员,但武学造诣不高, 如若赴往前线, 便很难保证其安全。
故而温妕面对春桃的央求, 也只能无奈回答道:“不……”
“有何不可?”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妕浑身一僵。
从昨夜看到那封婚书开始,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以至于借口困倦就寝,逃避和颜景谈论此事。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颜景。
在她的记忆之中, 无论从前是什么样的女子,在结亲之后都会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泥塑一般。
坐在狭窄的庭院之中, 数着丈夫归来的时间,或许还会多几个孩子围绕身边。
日子便这样平静而祥和,一眼便能望得到头。
也许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幸福时光, 千百年来的所有女子都是这样过的。
但是她与寻常女子又完全不一样。
她见过山川河流, 听过金铁敲击,触摸过滚烫的鲜血。
即便在最为落魄的时候,也有清风明月相伴。
要她将自己局限在方寸之间,守着一个既定的结局。
她要如何甘心?
但天底下的男子, 又有谁不想要一个贤良淑德的乖巧妻子?
她爱颜景,但是同样也无法割舍下所热爱的一切。
而此刻春桃却双眸亮起,迫不及待地向门外的颜景高声问道:“真的吗颜大人?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不可以!”
“可以。”
温妕焦急的声音和颜景平静的嗓音同时响起,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春桃目光呆滞,莫名有一种被夹在父母之间的孩子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温妕,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小心翼翼问道:“到底是……?”
闻言,温妕皱起了眉头,深呼一口气道:
“当然不可以!”
“自是可以。”
颜景的声音再次和她一同响起,不仅没有退让甚至还带上了些笑意。
温妕再也忍无可忍,将所有羞赧与尴尬抛之脑后,三步做两步过去一把拉开了门,向外大喊一声:“可以什么可以!出事了怎么办?!”
只见金属光泽在黎明的曙光中闪耀,让人有一瞬间的恍神。
身披轻甲的男人不知在外站立了多久,见到少女的声音只轻笑着偏头望去,眼眸中带着一丝得逞的神色:“温小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下次见你会是在军营中。”
因前线情况难判,加之主帅经验不足,颜景自请随军出征辅佐。
原本属于颜景的公务交由太子代为处理。
现下王储之位已无可争议,皇帝本就有让太子辅政的意思,此次正好可以好好锻炼其能力,正中下怀。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其中,颜景似乎比谁都开心。
读出他语气中的揶揄,温妕意识到又一次上了颜景的当,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说‘可以’的理由?”
只是为了骗她主动搭话?
“自然不是。”颜景的表情煞是无辜,“只是我有事情要拜托春桃姑娘。”
春桃听到这句话有些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颜景轻轻点了点头,勾唇道:“【千面】阁下,开个价吧。”
春桃微微睁大了眼,霎时兴高采烈地蹦跳了一下:“我什么金银都不要,只要随小姐一同出征!”
“胡闹!”温妕侧身挡住春桃,叉腰怒视颜景,“无论是春桃还是千面,都是我的人,你要她做什么,都得我同意才是!”
春桃又蔫了下去。
颜景笑着看温妕的模样,墨眸弯起:“小姐,前几日的问题,你知道答案了吗?”
答案?
温妕脑海中蓦然响起一句——
【我的答案,已经放在你的院子了】
堆满院落的红箱子、装满匣子的黄金,以及那份红底金字的……
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心情沉落了几分:“我……”
却只听颜景一句:“您知道三皇子殿下为什么要通敌了吗?”
“啊?”温妕猛地抬头,看着颜景含笑的眼眸才意识到,这是那日三皇子下狱时自己问颜景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