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大震,胸腔更是翻涌,一口鲜血便就喷出,随即倒在了地上。
只见一个长身女子收手,径直去了床边:“小姐!”
严之瑶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干咳几声:“灭……香!”
琴戟伸脚一踏,那香炉便就熄了:“严钰说小姐需要我,是琴戟的错,险些来迟。”
她见着主子模样,气得又转身看住地上的人。
戚清婷唇边还带着血,却只盯住床上被扶起的人:“严之瑶你骗我!”
严之瑶手里还攥着素簪,方才她趁着被戚清婷散发,挤出了其内的解毒丸。
这还是游历的时候跟着琴戟几个学会的防身技巧,只是没想到这般事物竟能真的用上。
不是用在山野之间,而是在这京城之中。
一时间,她只觉苦涩。
“戚妹妹是觉得,只允许你骗我么?”
严之瑶顺过气,没叫琴戟来扶,只是一步步过去,蹲在了戚清婷面前。
“以戚妹妹的性子,倘若是真的出事,怕是谁也不会见的。”
戚清婷满嘴的血腥,没放过来人的一丝表情:“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出于习惯让严钰通知了琴戟,”严之瑶说着声音就淡了下去,这是实话,裴成远如今为朝廷新贵,行的又是新政,本就需得处处谨慎,如若她成了那个可作要挟的一个,实在累赘,所以保护自己便也是唯一可帮他的事情了,思及此,她垂眼,“我原以为你只是想见我,是有私心话要说。”
“呵。”戚清婷讥笑一声,别过头。
严之瑶也跟着沉默。
她扫视了一眼房间内凌乱的陈设,片刻才道:“今日茶楼人不少,外头还有小二守着,倘若是这里真的打斗至此,怕是外头也不会毫无所觉。”
“如你所言,今日倘若我形容狼狈,你亦逃不掉关系,可是戚清婷,你就这么想死么?!”
“因为澜王?可是澜王所谋,你又可曾知悉?人说夫妻一体,可是你与他,当真当得感情甚笃么?”
“你懂什么你闭嘴!”戚清婷嘶吼。
严之瑶眼瞧着她急促地呼吸,知晓自己是胡乱戳到了她的痛点。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对于澜王,戚清婷竟是真的一厢情愿。
顿了顿,她复道:“戚尚书在朝中地位,于谁都是助力,所以你与戚二小姐,对澜王来说都是一样。你用未亡人的身份麻痹自己,坚守一份可能并不存在的感情,因为你心里败下了阵,你觉得再也不会有一个更好的人家,叫你能与如今的戚家主母还有戚二小姐抗衡。”
“可你既然因为咽不下一口气重新站起来,现下又为何偏要寻死?!”
“哈,哈哈哈哈……”戚清婷听着,也不辩驳,只是这么笑着,最后,瘫坐在了地上,“为什么……是呀……为什么……因为伤了你,裴成远一定不会放过戚家。”
“我要他们,跟我一起生不如死!”
便是边上一直站着的琴戟也觉得不可思议。
严之瑶皱眉,她不明白戚清婷的逻辑从何而来。
半晌,她起身。
戚清婷也抬头:“告诉裴成远,我在戚家等着他来。”
原是不想再说话的严之瑶终究还是对上她的目光:“你错了,纵使你如何,与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戚家无干。他不仅仅是我的未婚夫,更是大桓的栋梁,倘若没有这点胸襟与格局,他便也不会是裴成远。”
“戚清婷,往后,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吧。”
琴戟上前,替严之瑶整理好衣衫形容。
她瞟了一眼地上的人,想再给一掌,可是看主子眼色到底作罢。
二人一开门,便就见一道银红身影立在门外。
整个茶楼不知何时也已无人影。
闻得开门声,抱着刀的人堪堪掀起眼。
严之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你怎么来了?”
裴成远提刀垂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目光掸过她浑身上下,最后伸手将她的披风拢了拢。
他不作声,严之瑶只觉有些不安,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裴成远眉眼一挑,最后,终于浅淡勾出了一丝笑意。
“阿瑶也错了,我心眼小得很,锱铢必较。”
第129章 眼波潋
想起里边的人, 严之瑶不觉就挡在了他身前。
裴成远深深看她:“你知道自己在护着谁?”
身后,戚清婷又复笑出声来,她像是已经彻底疯了, 控制不住似的。
裴成远目光便就又沉了几分。
“知道。”严之瑶不露声色地往前一步,“她是当朝户部尚书之女。”
说着,她扯着他衣袖的手往下, 牵住了他手掌:“户部, 掌土地、户籍、赋税, 乃是新政重要的一环, 而户部,也是守旧派最多的地方。”
“你……”裴成远掌心温暖,眼神却已经变了, “那又如何?”
“我是县主, 戚清婷意图陷害我,已是重罪,可若是你动手,岂非是要陛下也难做?”
裴成远喉中一梗, 片刻,他道:“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严之瑶莞尔, “我的父亲为了大桓而死, 我的兄长将终其一生守着大桓的南域, 而我, 我是严家人, 我也曾看过大桓山河, 走过你们走过的路, 我比谁都知道, 海晏河清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稍停, 她才继续道:“所以裴成远,同我回去吧?”
直到外头再无声响,戚清婷才慢慢收了笑。
她一点一点撑着地面爬起来,身子歪斜,忽得被一人提了起来。
她轻轻挣开,按住被拍了一掌的心口处,头也不回道:“我们的合作,便就算了吧。”
罢了,她扶着墙要出去,身后那人沉默。
她似是想起什么,终于回首去看,那人隐在一身灰色的斗篷里,只探来的眼闪着碧色。
“你方才也瞧见了,他们的关系很好,你想带走她怕是不可能的,这茶楼你既然已经安排过,现在就应该明白,在这京城之中你不是裴成远的对手,至于严之瑶……”戚清婷想了想,“我骗了她一次,便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是你半途改了主意,你本有机会放我进来,”终于,碧眸之人开口,“为什么?”
戚清婷却似是未听见,只抬脚往外走去。
“你知本王身份,你觉得你还能走么?”
弯刀架在脖颈,戚清婷偏头,她只是漠然看着面前的人,半晌,她道:“你说你喜欢严之瑶,又是为什么?因为她救过你?可是喜欢是什么?”
“……”
“邵廷承不喜欢我,因为一面贪图我的爱慕,一面又不拒绝我妹妹的投怀送抱,他喜欢的,是我爹的户部尚书的位置。你不喜欢郡主,邵向晚身为你的王后,却未曾得你一兵半卒相护。你说你喜欢严之瑶,但你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会与人设计杀她父兄,如今又要在她即将欢喜成婚之时,设下叫她万劫不复的圈套?”她并不怕脖上的刀,戚清婷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还会怕什么了,她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南戎王,你喜欢的,不过权势地位,不过是她的臣服。”
弯刀递近,碧眸之人声音低沉:“你胆子够大。”
“如果胆子不大,又怎么会答应同你合作?”戚清婷面上重新漾起笑容,“不过看起来是我犯蠢,你如今出现在大桓京城,本就自身难保,又如何谈给我自由。如此,你我合作,也不算我食言。”
戚清婷抬手抬起他的刀尖:“茶馆附近定有裴成远的人,你在这里杀了我,是想好不容易与大桓建立起的关系,就此瓦解?”
“……”
“我知南戎王不是善类,可南戎之于你,还是最重。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但——你也该藏好身份。”
行出几步,身后人突然问:“你要回戚家?”
“你以为,他今日是放过我了?不过是给我时间罢了。至于戚家,我会自己去请罪,然后受家法,再绞了头发入寺,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清婷求之不得。”戚清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路,“倒是南戎王,保重。”
这一天许多人都望见安平县主从茶楼里牵了一人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风头一时无两的裴大人。
说起这裴大人,自打他被钦点了状元后,便就做了参政,朝野上下大多恭敬称呼一声裴大人。可是那日被县主牵出来的时候,裴大人哪里有半分大人模样,听说眼睛都红通通的,可怜兮兮。
这话传到侯府,蒋氏正在最后确定婚礼宾客名单。
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又偷偷去见严之瑶了,最后半个月罢了,就这么熬不住么!
然后才有些反应过来问:“是之瑶牵他出来的?他还哭了?”
“哭没哭不知道,”欣兰回忆着,“就是说少爷眼睛是红的。”
“那可不就是哭了?!”蒋氏一拍礼单,“之瑶也不是会欺负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