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了场话剧,散场了她要赶回去的车,走前说道:“对了小芍,梁泷在炀安大学。”
她坐进车里,车窗升上一半,挥手说再见,留下邵蔻站在后面,震惊无比,长发被风吹乱,粘黏在脸侧,她的心底激荡,不能平复。
她南辕北辙,快要把世界翻个底朝天,而他还在原地,就在距离最近的地方。
邵蔻回到寝室,收到许易报备顺利赶上车的短信:
-小芍,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邵蔻坐在阳台翻看高中写在空间的日志,Q,Q号还是瞒着林韵,让许易帮忙注册的,里面装满了那年夏天的回忆。
九点多下了点小雨,雨点落到她脸上,从眉划到唇边,流进脖子里。
-不喜欢了。
邵蔻发完消息就关上门,走进温暖的寝室。
大三为了考研,她拼命学习,春夏秋冬宅在图书馆,啃枯燥的资料,临近毕业舍友有人步入社会,参加工作,有人毕业定亲,回老家过安稳的生活。邵蔻准备好材料,专业能力过硬,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跨考到中国农大,成为洪松清导教授的学生。
走到下一个人生阶段,她的脚步越走越远也越来越坚定。
二零二一年夏天,邵言谈恋爱了,对方就是高中同班班长,云柏,两人准备回上海工作,六月份一个晚上,高中三人组重聚,出来吃饭。
许易带着男朋友来了,男生是表演系学生,叫阮一舟。小许易一届,白白净净,用现在流行词汇“小奶狗”形容再合适不过。
两人能认识还是因为大三春天一次小组作业,要拍部微电影,她征集学表演的同学来试镜,一开始定下的男主演不是阮一舟,因为临到开拍男主演生病住院,阮一舟是朋友的朋友喊来救场。
许易看见他时,眼睛一亮,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等绝色,加了联系方式,情投意合,后面的拍摄优先选他。
两人恋爱谈的高调,腻歪到毕业,如胶似漆。
许易看中一家北京的传媒公司,投了简历,初试过了,就等HR通知复试。由于要异地一年,两人伤感了好几天。
酒足饭饱,说起往事,邵言和邵蔻同校,见姐姐拒绝所有男生,像是封心锁爱,问:“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邵蔻也说不上来,她没有理想型,就像那年喜欢上梁泷,也是懵懵懂懂,一次心动,记了九年。
“你不会是心里藏人了吧?”
“之前忙着保研,没空想这些。”邵蔻喝了口酒。
邵言一听:“许易,你手边有人没,赶紧的,给我姐推荐几个高质量。她现在好不容易不忙了,可以谈恋爱了。”
邵蔻哭笑不得。
许易是个行动派,不假思索打开微信,从上往下如不见底的深渊,都是人脉。
邵蔻也不推辞,碰见有眼缘的,加了微信,觉得合适就相处了解。
二二年毕业,秋天前,她脱单了,男生各方条件都很优秀,家庭背景更是优渥,妥妥的北京公子哥,是德越药业集团的小儿子,林修。
对方也很中意她,两人的感情细水长流,交往的第三个月,一次出去逛街买衣服。
林修选中一件白色长款风衣,结账的时候,邵蔻冷不防问:“有黑色吗?”
服务员去拿来黑色款给林修试,衣服合身,他没觉得什么不正常,照着镜子:“我黑色挺多的,这回要不换白色穿。”
邵蔻看着镜子出神,他的眉眼,笑起来唇边的弧度,身高背影,以及穿着黑色衣服时,像极了一个人。
商场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暖绒绒的好似覆了层白雪。
他透过镜子看她的眼睛,笑意恣肆,不失柔情,“小蔻,想什么呢?都跑神了”。
邵蔻回神,打了个寒颤,再次看向男友,眼前的人好像换了张面孔,变成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年。
察觉到自己在别人的身上试图找到谁的影子,她从头凉到脚,满是愧疚。
“对不起,我们不买了。”
她脱掉男友身上的风衣,退还给服务员,没有解释。
林修追出来,看出不对劲,就带她去吃他们最爱吃的肥牛火锅。
他们还是坐在对面,中间飘着袅袅的白雾,他给她夹菜,买来她爱喝的果汁,她的碗没空过,直到她说:“林修,别给我夹了。”
林修笑呵呵,吃自己的菜。
晚上他们拉着手慢慢走路,他说的多,她安静的听,在楼下拥抱了下,怀里暖暖的。
邵蔻挣脱开,说:“林修,我们分手吧。”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她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张目,满园萧瑟黄叶和她平静的脸。他忘记说什么,说什么也不重要了,眼眶慢慢红了,“给我点时间。”
林修一周没联系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他,进课题组,做研究,写报告,看论文,啃文献。
第八天,林修来找她,说他不同意,之后断断续续来找过几次,邵蔻说:“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们相处挺好的。”
“你人不错,但……”邵蔻低下眼睫,“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还在追问,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狠心,“我不喜欢你了。”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眼眶通红,鼻头也红了。
北京入秋了,晚上刺骨的冷。西校区的主干道上积了层厚厚的落叶,教学楼静悄悄,他们从热烈的夏天走到萧索的秋天,三个月足够度过开心,悲伤,平淡的日子。
林修额角的青筋明显,隐忍着痛苦,想握邵蔻的手,没碰到就又缩了回去,好像是初次牵手时她的欲说还羞。
这一次,换成了他。
“是今天的火锅不好吃吗?还是你想吃其他的,怪我没看出你意思……还是?”他飞快回想,“是因为没看成那场话剧?对不起小蔻,我下次一定抢到票。”
他想到的都是自己的问题,宁愿把事情怪到自己头上,都不会怀疑在商场试衣服,邵蔻看向他失神的那几秒钟。
邵蔻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下,放开了,两人的手都很凉。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我们好聚好散吧。毕业了,我打算去宁南,参与土壤修复和生物育种的项目,最近要准备上交审核的材料,会很忙,林修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这段关系,她说的开始,她说的结束。
冬雪降临北京城,邵蔻去故宫紫禁城逛了逛,去看了河南某个县和黔东南州寨子的土地污染情况,最后到东北三省的黑土地培育基地,为接下来宁南的行程收集了充足的材料。
她去了很多地方,唯独没再回过炀安。
隆冬腊月,她一个人在宿舍吃了顿火锅,吃完开始收拾行李,后天就要搬出学校了。凌晨出来丢垃圾,逛了一圈消食。
抬头看到了少有的繁星,她冷的捂住棉服,没有回去。身子被冻的僵硬,脑子清醒。
怎么办啊。
——梁泷,这九年来,我还是很想你。
第22章 我是梁泷
早春的宁南气温适中, 降水不均。
午后的阳光刺眼,风儿轻拂,围栏边的毛白杨生长茂盛, 青翠欲滴。远边滩涂遍布青绿色野草,远眺望去,天地灰蒙辽阔。
零星几个人行走在田梗边, 他们年纪不等,有五十多岁的教授,也有二十出头的学生, 背朝烈阳, 聚在田垄边, 风吹日晒。
基地厂外, 一辆吉普车晃晃颠颠,卷起尘土。
“固定剂送来了。”
一个女孩跑去帮忙, 他们为了宁南市的土壤修复,黑天白夜泡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心怀理想,不畏苦寒酷暑。
洪松青亲自指导:“乔青带来的是硅酸盐类固定剂, 可以稳定重金属在土壤中的形态, 从而降低迁移性。”
他走到另一边,指着平地:“需要修复的土壤被推平后,标注好纵横网格,来你们看这里。”
他提前测定类别和含水量, “18%-30%较适宜,深度控制在150mm,以防万一切记要检查,偏差呢, 要控制在20mm,知道了吗?”
“知道了。”
洪松青把剩下碾压的工序留给他们,他到其他场内巡查,试验田里有些地方长出浅绿的小芽,有些依旧贫瘠。
他取了些河道土壤去做抗渗性检验,路上碰见污染监测部门的张工。
“进度怎么样?”
“上午刚发现一组污染源,移交给中心了,还好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洪教授点头,放下心,“那就好。”
“这次多亏你组的小邵,她盯了一宿。”
“邵蔻?”
“对呀,就是她。”张工表示出欣赏,“你这批送来的学生,属她省心。监测,研究,修复,前后期她一个人能全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