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邵蔻先前调查好的,她从几点原因分析:
“小微企业的不足,一是资金。无法提供资金支持,二是领导层意识薄弱,三,执法松懈。我的提议是,向地方政府申请对一查就停,一走就干的企业,强制查封关停,停产查封。整改合格后给予批准。”
这一话下来,屋内的人一声不吭,内心犯愁,狭小的空间落针可闻。
乔青:“我赞同。”
有些本地企业家分明就是狐狸,各个老奸巨猾,监管可谓困难重重。大家都明白此举措分量有多重,不好当机立断。
拖了这么多年,再软弱下去项目就泡汤了,多给五年十年都完成不了,态度强硬说不定是好事,苏惜文:“我也……”
话没说完,她看到对面的梁泷有话想说,她意见保留。
梁泷冷静地说:“我反对。”
全场肃静,梁工投了反方,蠢蠢欲动要站队的人瞬间噤声,两边人的目光像红外线灯在邵蔻和梁泷之间扫射。
邵蔻:“您的理由是?”
“很简单。”梁泷气定神闲,像在他的意料之中,“你的提议周期过长,这一点就不现实。”
如果环保部门都束手无措的话,只能移交给法院和政府,但工作周期远是他们不能想象的。
邵蔻:“还有其他原因吗?”
梁泷:“设备成本过高,企业负荷不来,就会在购买设备和环保人员的配备上捉襟见肘,执法力度欠缺确实有损威慑度,要刚柔并济。”
刚柔并济,邵蔻回味这个词。
“如果有效果的话,他们不会拖到现在,造成现在的局面。”
“有些确实不适用刚性执法。”
梁泷伸手捞起桌上一叠名单,从里面圈出几家。
底下看风向偏向梁泷,又对邵蔻年龄不大,决策上的确需要慎重,笑说:“邵老师,强制停改要再三考虑,有的厂子一关,一天的效益就没了。”
“是啊,厂里机器是不能停的。”
“邵老师,你一来就下个猛的,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三言两语,邵蔻听的有点脸热,左右权衡道:“第二种方案措施,加大惩罚力度;公开污染企业名单;透明机制,民众,政府,环保部门三合一监管督查。”
她巡视一圈,下面鸦雀无声,“各位觉得怎么样?”
七嘴八舌的人逐渐安静,这样听来,利弊得失分析的不无道理,觉得不错,满意点头。
乔青:“要让他们自我监督才是治理的有效办法。”
梁泷:“SNOX高效环保,但成本能耗大……”他思索着,根据挥发性以及半挥发性有机物的处理,继续补充。
“可以试试我们的新型技术,光催化脱硫。当用紫外线照射,让光照同时通入空气,脱硫率是可以提到60%-100%,让技术进步,才能更好从根源解决怠工问题。”
同他商讨,邵蔻感觉受益匪浅。
苏惜文想到一点:“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给点奖励呀,做得好的公司减税政策,做的不好的重罚。”
同事:“听起来不错,处罚不伤筋动骨,他们自然很难感到疼。不给点甜头,他们又没有效率。”
“现在面临的是,要建立应急程序。”
“是啊,去年冬天有一家直接把废水排到离河,被部门逮到,对方吓得跑路,后续处理不了了之,其实还有补救措施。”
桌上气氛慢慢活跃,越来越多的同事加入讨论,一人提议疯狂输出,一人敲键盘整理。
邵蔻从投影仪前经过。
梁泷的座位临近窗边,阳光灿烂,他仿佛陷在一条暖色的河流里。目光深深,总是让人联想到七年前那个双眸热切的少年。
“企业高层举办环保讲座,怎么样?”他的手指夹住文件,翻了一页。
“我觉得效果不显著。” 邵蔻说。
他点了下某个案件,上面标注需要重点观察的对象,“这次要找准方向,我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试试怎么知道?”梁泷牵了牵唇角。
邵蔻听闻,不合时宜地想到其他的事情。
第25章 认识?
例会结束, 邵蔻拿好U盘,抱着电脑离开,一个新来的男同事追出来, “邵工,我们加个微信吧。”
都是方便工作交接,邵蔻说好, 两手摸兜,以为把手机落到会议室,要回去找, 走了两步恍然:“不好意思, 我早上把手机忘宿舍了, 下次吧。”
男同事作罢, 半开玩笑说道:“还有人用这么老土的拒绝方式。”
邵蔻听出来对方没恶意,被他的话整笑了, “不是的。”
“好好,那下次。”
开完会,大家都很放松,男同事伸个懒腰道, “大家吃早饭了没?我要去食堂, 帮你们带。”
“我!”苏惜文笑着,“两个肉包子,谢谢。”
男同事把东西放桌上,要下楼:“邵工, 你呢?”
“吃过了。”
邵蔻含笑,拿着杯子去接水。
梁泷和身边的人说话,和她几只座椅相隔,她定在那儿, 看着他拿起笔在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字,和对方双手相握。
同事拿着文件走了,梁泷挽了几折袖子,手背上淡青色血管攀爬,清晰可见。
他眼神和邵蔻相触一下,电光火石般短暂,她没说话,默默看向别处。
梁泷拎着半大的仪器箱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折射出冰冷的光,他不禁想起来昨晚,邵蔻接待研所的人,等待间隙,她站在人群外,环着双臂清清冷冷的神情。
以及在会议室门口,同事去问联系方式,她回的那句“手机忘带了。”
要不是亲眼见到她没带手机,他差点就信了这拙劣的拒绝方式。
上午十点邵蔻和洪教授去试验田进行每日检查,走完所有流程到十二点半,太阳悬到头顶,中午气温高,一趟下来大汗淋漓。
邵蔻没胃口,她喝了点绿豆汤就去实验室。
梁泷结束上午工作,一伙人来食堂吃饭,中午还是老三样,豆角焖面,大米套餐,木桶饭。
忙了一上午都饿了,不讲究不挑剔,做什么吃什么。娃娃脸是北方人,都说豆角焖面是他们的童年噩梦,他依然吃的欢,还说豆角有家的味道。
他端着餐盘,发现少一个人,“邵工呢?”
梁泷舀着汤里的紫菜,瓷勺转了转,吃掉蛋花。
苏惜文啃着块无锡酱排骨,“她不饿先去工作了,她都是两点才吃饭。”
娃娃脸看到只有她有排骨吃,“为什么我们没有?”
“乔青带来的,你要吃吗?”苏惜文大方地从包里抓了两大把,都是真空包装小零食,是基地唯一的肉了。
娃娃脸是有眼力见,看了眼乔青,“乔老师带的……”
乔青一张脸挺冷的,说:“她嘴馋。”
娃娃脸抵挡不住诱惑,抓了一了包,拆开咬了一大口,蹙眉:“怎么是甜口的?”
“对呀,甜的多好吃。”苏惜文是南方人,“我还想说呢,咱食堂的番茄炒蛋为什么不放糖?”
食堂大厨都是北方人,做的菜偏咸,菜系也是他们那边的。
“番茄炒蛋为什么要放糖?”娃娃脸惊了,差点松手掉了筷子。
苏惜文:“番茄炒蛋就是甜的呀。”
一个无锡人和一个山东人开始争辩南北饮食,娃娃脸吃了二十多年的饭首个不服,“凉拌西红柿可以是甜的,鸡蛋只能是咸口的!”
“是甜的,而且豆腐花也是甜的好吃。”
娃娃脸吃豆腐脑都要放榨菜小葱的,换个口味,他难以接受:“我去。”
一桌上属他俩闹腾,娃娃脸边说咸口的才好吃,无锡小排也没少往嘴里炫。
梁泷吃完和两个同事先走,泔水池边有保洁阿姨在拖地,食堂窗口也半关,掌勺的大厨不在,他随口问:“食堂营业到几点?”
“没留意过,但应该不会太久,咱基地人又不多。”
送完餐盘,两个同事从最近的西门出去,梁泷走到东门,穿过整个食堂到苏惜文这桌,给娃娃脸说:“别磨蹭了,食堂关门了。”
娃娃脸赶紧扒饭。
苏惜文咋呼地叫道:“呀,给邵工带饭。”
她抹抹嘴就要起身,撞见乔青提着餐盒买回来,她又坐回去,“还是青儿贴心。”
梁泷和乔青是一起走出食堂,乔青不善言辞,泛泛的点头之交,回去的路上没多寒暄。
安静的小路上,午时的太阳晒人,偶有棕色小雀在啼叫,有风从南吹到北,卷起暗沉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