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把这些关心全归于是他的善意和教养,开启自我保护。
可梁泷压根不知,提着午饭返回来:“你手里的工作很多吗?”
“还剩下点,都在这了。”
梁泷拉过凳子,“这点我帮你做了。”
一句话击溃邵蔻的心理防线。
梁泷两手各握着张调查表,面色很平,盯着变化不定的数据,桌子窄,她想腾出空间,不料桌下碰到他的鞋尖。
她立马缩了回去,梁泷无所察觉,在纸上书写,笔头沙沙,表格被填满一半。
午后炎热,树林浸染光辉,松涛四起,电风扇来不及吹落细密的燥热,她想要摆脱掉这种慌乱难静的心绪。
梁泷的字体潇洒,笔锋微连笔,和十八岁的变化不大。
写到末端,他往上拉动纸张,桌子过低,一米八几的身高窝着,肩背会很难受,他调整了下坐姿。
桌下的黑色男式鞋和浅色帆布鞋轻轻相抵,又和她碰到了。
这次邵蔻没再挪走,只是最爱的咖喱鸡块也食之无味。不记得吃了什么,味道如何。
只记得盛夏的骄阳来得那般快,她坐在他身边,如同学生时期坐在阴凉的教室,他气定神闲地从走廊偶然经过,她低头躲闪,心跳加速的每个瞬间。
苏惜文和一群人从培育地过来,还没进棚,就听见了一大伙的嬉笑打趣。
“呀,都在呀。”苏惜文想来的不是时候,打算撵娃娃脸他们走,但对方没懂她意思,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棚小,人多,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把风挡的严实。空气不流通,邵蔻热的出了汗。
梁泷用手拨走其中一人,“挡着风了,别围在这儿。”
娃娃脸弹跳起来,捞着别人出去。
电风扇再次摇过来头,大股凉风吹来,邵蔻心情变好,嘴巴挂起一点笑,被梁泷尽收眼底,。
他看着有意思,也挑了抹唇角,在她签字的地方也留下第二审核人,他的名字。
隔天起,邵蔻都留在实验厂做土层检测,周二中午室内静悄悄,她把小碟送去烤土,回来记测值。
梁泷经过,他在透明门外,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烧杯,试管,规范熟稔地操作各大型监测仪。
时不时在板子上记录,马尾辫轻扫,身影孤寂,好像一朵绽放在枝头的玉兰。
梁泷蓦地想起了高中教学楼下的那棵花树,连同十八岁的很多事情。炀安小城的白雾,阴云,和他高三度过的为数不多的时光。
他下楼途径食堂的绿色林荫路,才发觉似曾相识。
高中出门就是家属楼,茂盛的黄桷树点缀四季。那些被他忘记的事情,此刻都历历在目。
以及,邵蔻高中和他同校。
十二点半,邵蔻脱了褂子,边往外走边摘口罩,在电梯碰见。梁泷仿佛就是她的随身闹钟,提醒她到三餐的饭点。
“帮你打包了。”
又麻烦他,邵蔻挺不好意思。
“有焖面和米饭,你想吃哪个?”
她随便说:“这个吧。”
梁泷打开餐盒,米饭有三个菜,其中一道是五花肉,他掰开一次性筷子,没动筷。
邵蔻:“怎么了?”
梁泷看她,“我不吃猪肉。”
邵蔻还没动筷,“我和你换。”
五花肉喷香,肉质香嫩,两口吃完,她吃的满足,扬起眉梢。
梁泷索了一大口面才咬断,看着她一副“无肉不欢,吃到肉好开心”的微表情,颔首,笑得无奈。
邵蔻问:“好吃吗?我还没吃过基地的焖面。”
“还可以,”他脱口而出,“那明天给你打包尝尝。”
他语气自然到好似他们的关系比表现出来的更熟络。
梁泷从口袋里掏出张证件和类似入场券的东西,“下个月有个有金属生态环境保护大会,我这里多出一张入场券,你要是有时间……”
邵蔻眼睛都亮了,惊喜地说道:“我有时间。”
“地点在西城,这是机票。”
邵蔻百感交集:“我一直很想去,但是没有机会。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回来请你吃饭,包一周。”
他偏头笑道:“一顿就可以了,用不着一周。”
“那怎么行。”
饭后梁泷处理完餐盒,看她欲言又止,问:“想说什么?”
“我……那个四号台有个设备不太懂,昨天刚到的。”
“这事啊,好说,我帮你看看。”
梁泷对机器都很熟悉,哪里出的问题,开关设置都一清二楚。他把邵蔻叫去,告知怎么用。
她试了两下,机器没反应。
仪器和墙面距离狭窄一道,她刚好能进去,两个人就显狭小,他在外面看着,“摁下面红色的键。”
邵蔻怕自己没轻没重给搞坏了,没敢用力,梁泷钻了进来,男人的臂膀在她眼前晃,明暗掺半,空气稀薄,她偏头错开。
他温热的气息洒下来,像轻若无物地羽毛拂过,挠得人心口发痒。
指示灯亮了,她好奇地看,发丝扫着他的锁骨和下巴,毛茸茸的,轻轻地擦过那处皮肤,额头也快抵在他胸口。
她专心地捣鼓仪器,恨不得立马把每个标识都牢记于心。
“我记住了。”
梁泷已退到外面,白光如瀑,他的脸廓分明,神情也明晰,淡声说:“没记住也没关系,你再找我,我帮你。”
第32章 你很漂亮
和申航约见面, 邵蔻特意换了身裙子,娃娃脸知道她要去见老同学,梁泷也在。
从楼上下来, 娃娃脸道:“见老同学穿这么好看,有情况。”
他回头,梁泷黑着脸, 像聋了一样。
“……”娃娃脸叫冤,谁又惹他了。
申航从市里回来,还穿着黑色西服, 纽扣一丝不苟的扣到顶, 喋喋不休, 更像是个积极的房产中介:
“我给你们说, 不要小看这家小馆,去年十一月我跟领导来开会, 不是大项目嘛,我们下了车都下午了,高层都饿着,最后选了这个个苍蝇小馆边吃饭边把会开了。”
“当时俩单位的人、地质学家、环保公司的CEO、专家, 齐全了, 有生难忘,第一次开了个油乎乎的圆桌会议。我怀疑,合同上都有油印子。”
基地附近没有高档场所,都不嫌弃, 来到这,纯属有钱没地花。
坐车老远,开出几条街才来到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饭店的牌匾从东铺到西, 宛若一条霓光滚动的彩带。
生意都还不错,有拉面店,实惠大碗,用餐的都是跑长途的大车司机,老板扎着头巾,甩面条,白白的面团越来越长,甩过铁板,食客咬着蒜瓣,脸上淌汗;有十元三个菜的盒饭推车,在附近工地忙活的工人左挑一个地三鲜,右挑一个番茄炒蛋;有串串店,肉类两元,素菜一元,半开的窗,吊着绿色的帘,食客捏着木签喝啤酒,笑口大开。
拐弯再直行,来到申航口中所说的餐馆,一家杭帮菜。
申航抬脚进去,邵蔻紧随,梁泷及时问她:“这边口味偏甜,能接受么?”
对面小店,一个老婆婆坐在石桌捣蒜,看他们两眼,捏着两瓣扔进瓷子,蒜臼子咚咚咚。
蒜皮慵懒地躺在脚边。
两个大男人都听她的,申航说:“可以试试,不算太甜。”
邵蔻吃什么无所谓,不想再走了,就定下这家,“可以,试试吧。”
店员小工靠在墙边,有人来了,送来一张过塑的菜单纸。
南乳扎烧、龙井虾仁、尖椒牛柳、金汤肥牛、杭州卤鸭……一口气报。
申航还要再点,邵蔻制止:“不够再点。”
他这才放下菜单,和邵蔻扯东扯西,忆苦思甜。梁泷置身事外,来到冰柜旁,蓝色塑料盆里放着碗碟,木筷。他拿了两套,大步走到外边。
门口幼柳下是个老式抽水泵,他摁压器械,出水口抽出的净水流进紧连的长形池子,井水冰凉,碗碟在池里转一圈,洗的干净。
他拿着菜碟进来,放桌上,邵蔻见状,正要起身,他把自己洗过的推到面前。
申航横眉:“咋没我的?”
“有手,自己洗去。”
梁泷刚坐下,申航在外面嚎:“挖槽,咋这么冰!”
邵蔻看了眼身后,立式冷藏柜被人拉开,散发出阵阵寒气,她扭过来,看了看梁泷。
他用餐巾纸擦着筷子,感受到她的目光,直问:“又要跟我说谢谢么?”
撞上他清黑的眼,她单刀直入,“是想问你要喝冰啤吗?”
“你要喝?”
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