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莲心终于想起了她的问题:“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有人爱他,一个杀死生父的怪物。”
“他以为我不知道?”
“不过是我不敢说罢了,他们父子俩都是有病的!都是怪物!”
眼前状似疯癫的女人其实最清醒:“阎正奇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些年只有他愿意来找我,呵。”
“孩子没了,我也不想再争,也争不过,阎家有无上的财富和权力,却是个会吃人的魔窟。”
“阎钺可能也想不到他父亲还留了一手,别墅的保险柜下还有一层,连接着阎氏的根基,阎钺动了,所以下面就自动打开了。”
“不能为阎家所用了,他父亲就没想让他活着。”
“我发给你的只有三分钟,还有更多的,你想看吗?”
“但是已经被我转移出去了,让阎钺来和我谈,你来是什么意思?”
“那视频看过后还觉得阎家是什么香饽饽吗?不肯走?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沈莲心仰起头,保养得当的脸添上了疲倦疯狂的皱纹,看着不人不鬼,说话时眼底满是认定花夏另有图谋的笃定。
“把你藏起来威胁阎钺的东西交还给他。”至此,沈莲心听到了这女人进来后说的第二句话,她愣了愣,不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该说她天真吗?
不,是愚蠢。
沈莲心开口就要嘲讽:“好。”
霎时间,她再次怔神,疯癫的笑意消失殆尽,浑浊的双目瞪大,不明白自己吐出了什么字。
年轻女人站起来,悠悠出门去,直到背影消失,沈莲心都没回神。
“孟小姐。”刘山态度变得恭谨,眼神想要探究,又有些躲闪,“您……”
花夏侧身让出门口:“进去吧,她要交待。”
“啊?”刘山尚且不明,旋即反应过来,震惊又升起了莫名的崇拜之意。
怎么做到的?
花夏在众多复杂的视线中,察觉到了一抹截然不同的,她偏了偏头,懒懒抬眸。
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进入视野时,响起了并不齐整的恭敬称呼:“阎爷。”
阎钺就这么直直看上去,目光锁定,深邃的瞳孔里仿佛有黑色的漩涡,要将人卷入其中,拉入万劫不复的暗渊。
“你不是走了吗?”
“还回来做什么?”
花夏下楼走近刚要开口,先被男人反问了一通。
颓靡的气息溢散,带着腐朽的灵魂,阎钺垂下眼不看她,声音嘶哑像是哭过一般,低声喃喃:“不是都抛下我了吗?”
“又出现做什么?”
花夏抬起眼皮,许清在阎钺身后摇了摇头,口型说了几个字。
阎钺将自己的幻想当真了,此时还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真是假,只以为眼前的人是逃了又回来的。
“我没走。”花夏解释。
“不是两天吗?这才一天,阎钺你仔细想想?你……”
“呵。”
轻蔑自嘲的低呵,给花夏后半句话呵没:“……”
许清提示性地亮出自己手机,花夏看了眼:“我……”
如实说:“打游戏把电用光了……你不会打其他人电话吗?”
许清有些尴尬:“……孟小姐,老宅这边设了屏蔽器……”
这可真是太巧了……
第438章 弱鸡杀手26
阎钺处于犯病状态,一个字也不信:“你不用解释了。”
花夏瞠目结舌,忍不住反怼:“解释你个头啊!”
阎钺没想到这人非但不解释,还骂他,他仓皇地抬起头,眼尾被用力擦过一般染上绯红,神经质地开口:“我们是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花夏又住口了。
男人低下头,认定了没人会看过他狼狈无能的一面后还留下来,更别提爱他了……
这样也好……
脑海里汹涌着阴暗的想法,被被一双带着凉意的指尖捧起面颊时荡然无存,阎钺对上俯身下来注视他的那双圆润眼眸,短暂怔然。
背地里描摹了无数遍的眉眼放大,唇上,贴上柔软的东西,阎钺霎时间无声,同样的招数,奈何对阎钺管用。
在其他围观群众的视角里,就是阎爷被大煞神捧脸亲了,大煞神是众人不约而同默默在心里为花夏取的外号。
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阎钺在众人心中的形象阎王爷一般危险恐怖,还从来没有这般……小鸟依人的场面……
不过,如果是这个单枪匹马擒王的粉毛,好像就又不那么稀奇了……
“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吗?”花夏分开时问道,按捺住捂脸的冲动,也是没办法,只有这种方式堵人嘴最快。
阎钺眼睫颤了颤,追去的目光落在花夏的唇上,又慢慢上移,眼神有些恍惚,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像是在分辨什么。
最后分辨出来一个答案。
她没有后退,从始至终,态度都不曾变过,即使知道自己狼狈溺在淤泥之中的模样,依旧像现在这般,拉着他,留在人间。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花夏缓解尴尬地说道。
阎钺恍惚地问:“什么?”
“哑火的炮仗。”
“嗯?像不像?刚刚不是还凶神恶煞的吗?分不清现实,将自己的臆想当现实。”
“现在分清了吗?”
阎钺有种被人无痛肢解的错觉,四肢百骸除了麻意什么也感觉不到。
“嗯……”
分清了。
老婆不离开他。
即使看到了那些东西。
也不会。
从光里伸向他的手,名为救赎。
还有爱。
许清和刘山收拾残局,从沈莲心那里拿到了剩下的监控视频,以及一份上任家主遗嘱改立,后者显然没什么用了。
许清将东西销毁,觉得事情未免太顺利,他已经做好了沈莲心狮子大开口,除患不全的准备,谁知道对方主动交待了。
“孟小姐进去和沈夫人单独待了片刻。”刘山道。
许清偏头看了他一眼:“刘山,怎么感觉称呼孟小姐的语气变得不一样了?”
要说哪里不一样,又无法形容,良久,许清才想到,这谁也不服气的大个子保镖对着阎钺尊称先生时,和方才称呼‘孟小姐’的语气一模一样。
臣服,恭敬,敬佩,景仰……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带人守下来的?还反把阎霆给制服了?”
实在是不可思议……
刘山绷紧的肌肉像一座大山:“是……孟小姐,救了我们。”
许清不以为意,直到后来查看了老宅监控,仿佛看了一场惊悚片。
说好的弱鸡杀手呢?
不是连出任务都要组队的辅助型杀手吗?
监控里云淡风轻劈晕阎霆的又是谁?
阎钺开始做康复训练,在小岛上待了月余后,回到公馆,三个月后,他双手撑在扶手杆上能开始走动了。
许清进公馆时,在院子里看到了这一幕,盛夏日,穿着轻薄鹅黄纱裙的女生坐在躺椅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捻着一颗红的沁汁的杨梅送到嘴边。
小口咬了一边,饱满的汁水顺着葱白的指尖流下,吸引了努力做康复男人的视线,阎钺一个来回走了大半,正好朝着这个方向。
他像是也想吃,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女生便生了恶作剧的心思,晃了晃手里的杨梅,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想吃吗?”
一旁端着杨梅的是刘山,谁能想到这活他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阎钺停顿住,眼里全是眼前明艳阳光下,女生举着淌汁杨梅逗他时言笑晏晏的模样。
“阎钺,想吃吗?想吃就过来,我等你。”
阎钺被蛊惑了一般,双手什么时候离开固定扶手杆的都不知道,许清惊得一动不动不敢惊扰。
只见阎钺当真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双腿小幅度震颤着,目光却永远盯住一个方向,行走得艰难却又无比坚定。
到了近处,抖动的幅度变大,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却被小巧的身体稳稳接住。
“奖励。”葱白的指尖送到唇边,花夏的声音含笑。
那大半颗杨梅进了阎钺的嘴里,他齿关无意识闭合,汁水横泗,吞咽不及。
“甜吗?”
阎钺压着人,面颊烧红,吞咽着汁水,点了点头。
甜。
花夏笑意加深:“傻子,这颗分明是酸的。”
酸甜都尝不出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许清原本想和阎钺汇报些什么,如今却不打算打扰了。
阎钺的双腿不再避讳着人,渐渐长出血肉,虽然不好看,却日渐恢复康健。
阎氏被洗盘,阎钺脱离阎家,如今的阎氏成了一堆空谷蛀虫,无人敢置喙什么,毕竟谁也打不过。
包括刘山一行在内的人,起初只以为两人的关系是阎爷和他的小情人,如今再看来,分明是大佬和她的小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