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是吧。”
她在心里道,果然还是唐止来告她的状了,不就挪用了他一点东西吗,赊账给他好了,至于吗,好小气哦。但脸上还是摆好了一副诚心认错的态度,打算挨训。
没想到,云别尘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她计较,只是牵了牵嘴角,“那么喜欢他?”
“啊?也,也不是……”
“为师不是已经和你说过,既然喜欢,就勤加修炼,争取早日有所成就才好。共修一道,向来看重机缘,并非每一个走这条路的修士都能与自己的道侣默契相投。你能在此道中得趣味,为师也为你高兴。”
“师尊,其实我……”黎江雪刚要还自己清白,忽然脑筋一转。
与其和他强辩,不如趁着他高兴,问问暗室中那条密道的事。被误会就被误会呗,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她口风硬生生一转:“其实吧,我还真的挺喜欢他的,但弟子有一事不明,有这困惑在,连共修都没法好好进行下去了。”
云别尘果然上套,“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发现我这个小道侣,不单纯啊,神神秘秘的,他房间里竟然有一条密道,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他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我都没能追上。”她故作惊讶状,“师尊,他不会是敌对门派送来暗杀我的吧?我好怕啊。”
云别尘忍俊不禁,“有你师尊在,哪个门派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是……?”
“不必担心,那只是留给他进出的一条暗道而已。他……有些顽疾,不能见光,所以特意为他安排了这样一条通道,通道的另一端是一间屋子,他平日衣食起居多半在那里,至于你去过的暗室,基本只是为了共修所用。”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笑了笑:“毕竟,男子的卧房也不大好意思让你踏足,若是收拾得不够干净,也显得对少主不敬,对吧?”
黎江雪望着他温文尔雅的笑容,心里就三个字:你,骗,鬼?
你也是男子,我们现在不正坐在你卧房里说话吗?就算是夜里,你只披了一件外衫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来过啊。
不过,虽然她觉得这谎话里漏洞百出,但有一点她倒是相信的,那间暗室,恐怕还真的不是小道侣常住的地方,里面的陈设,也太不适合住人了。但这背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一时还摸不到头绪。
所以她以退为进,笑得纯良:“师尊,你这么一说,我更心疼他了。好了好了,我承认吧,我确实是挺喜欢他的。”
“什么意思?”
“我想和他成亲,你说好不好?”
云别尘险些被呛到了,圆睁着眼睛看她,“你在想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呀。你看啊,我的年龄也不算太小了,假如要坚守门派,留在山上,这年岁可就一点一点大起来了,你也舍不得我孤独终老对吧?我们山上的男子,一共只有三个,分别是唐止和师尊……”
她的目光把云别尘看得发毛,甚至往后缩了一缩。
“那肯定不行,也就剩下小道侣了。虽然你们都说他身份低,但好歹是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我也不嫌弃他,不如就凑合一下吧,他呢可以过得好一点,我也得以解决人生大事,至于师尊关心的共修,也丝毫不耽误。你看,是不是三全其美?”
云别尘的脸上几乎布满黑线,“黎江雪!你闹够了没有?”
“啊?”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说来说去,你就是想伺机将他放走,就你这点心思,以为能瞒得过为师?还拿出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扯谎,当真荒唐。”
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其实并不算凶,可能是生性使然,也可能是身体抱恙,总之相比于令人害怕,更多的反而是一种看美人动怒,让人既想招惹他,又有些不忍心的姿态。
他一动气就咳,边咳还要说她:“这件事,你往后再也不用想了,更不必与我来说。我是你的师尊,总不会害你,你前番刚刚走火入魔,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如今不想着怎样好好修行,反而……咳咳……你若是自己不上心,我就算是为你累死了,又能如何……咳咳……”
黎江雪终究是看不下去,走过去替他倒了一杯茶,又拉住他手臂晃了晃,算是告饶:“好了好了,师尊,你别生气,你当我没说。”
不料云别尘的反应格外大,陡然将手臂抽回来,声音压抑:“别碰。”
“你……”她一时愣住。
虽然他极快地将衣袖放了下来,但她还是瞥见一眼,他小臂上有挺大一块淤血,好像还是新伤,青里泛着紫,因为他皮肤白,就格外显眼。
“你怎么伤的?”
“没什么。”他冷冷淡淡地把衣袖理整齐了,“早上在研究一套身法,正适用于你现在的体质和能力,其间没留意,把自己弄伤了。”
“啊?师尊你小心一点啊。”
“不要紧,我原本就是伤过灵核的,自然许多地方都力有不逮,早已经伤习惯了。”
这话说得戳心,他唇角抿得紧紧的,看来是真生气了,黎江雪听着也不好受,只能好声好气地和他认错。
“师尊,都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行不行?你别生气了,气伤了身子划不来。”
眼前人沉默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见他鬓边竟然有一缕发丝乱了,看来之前是真的替她在研究身法,不然,她还以为是被人按着,在地上滚了三圈呢。
虽然她并不是他的原装徒弟,也没怎么拿他当师尊,但他待她倒是真的好,也算是为她殚精竭虑了。单冲这一点,她也不好对他太顶撞,寒了他的心。
她鬼使神差的,竟然抬手替他理顺了鬓发。
云别尘似是被惊到了,身子震了一震,但也没有说话。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行为有些太逾礼,干巴巴地说了句“弟子先告退了”,就急忙溜了出去。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懊悔地觉得,今天每一件事都做得不对。
和美人讲道理难,和病美人讲道理更难。
第9章
明媚的阳光底下,黎江雪却心事重重,一旁剥毛豆的唐止实在忍不住,掀起眼皮看她,“少主,你到底怎么了呀?”
“我?我没事啊。”
“还装呢,你的脸都快掉到地下去了,我买回来的苦瓜都没有你苦。”唐止唉声叹气,“小白菜哟,命里苦哟,在这儿干苦力,少主还要给我摆脸色哟。”
“什么玩意儿。”黎江雪被他逗笑了,但心里还是很不轻松。
这几天来,虽然有关小道侣神秘的行踪,她还没有想出头绪,但是另一个念头,却在不断地成形。
小道侣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不会说话,似乎很害怕光,很害怕被她看清。云别尘说,他是家中穷苦,被门派买来的,又因为身有顽疾,不能见光,才会如此。这里面其实问题很大。
既然都买道侣用来修炼了,自然是要健康的才好,有人会花钱买一个又哑、又有病的男子吗?这显然于理不合。
联想到云别尘平日和和气气的,唯独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放出小道侣,并且言辞之间,多有遮掩,黎江雪的脑海里忍不住蹦出一个推论——
他该不会,是被活生生药哑,又囚禁起来的吧?
她以前在小说里看过,有些门派就会豢养一些炉鼎、药人,给他们下哑药,是防止他们泄露秘密,囚禁在暗室里,则是为了避免逃跑。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折磨久了,人就会和外界隔绝,活得像行尸走肉,即便再给他们逃脱的机会,他们也不敢跑了。
她越想越觉得,她的小道侣不正是这样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看看身边一脸认真,正在和毛豆壳作斗争的唐止,又回头看看云别尘紧闭的房门,心情就更沉重了。
以唐止的心性和能力,这种事肯定不是他干的,那就只能是云别尘了。哪怕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她这位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师尊,背地里可能心狠手辣着呢。
唉,人不可貌相啊。
她想起,每次谈到这个问题,云别尘总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她专心共修,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好,再想到她曾因为修炼不慎,而走火入魔……
怎么看,他们门派都好像传说中的魔教啊!
“少主,少主?”唐止望着她悲愤的脸色,惴惴不安,“你没出什么事吧?”
“啊,我,我还好。”
“那你干什么恶狠狠地盯着师尊的房门啊?怪吓人的。”
黎江雪赶紧收回目光,看着唐止单纯的小脸,只觉得十分不忍。
“小唐止,你进我们门派多少年了?”
“多少年,我也数不清了。”身边人挠挠头,“总之,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