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却又像带着几分戏谑。
她回过身去,僵硬走到他身边,望着他唇边那一丝笑意,纠结片刻,才道:“能保你命,不算什么。”
话一出口,方觉干巴巴的,答得横竖都不对劲。
对方却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意思,只顺着她话往下说:“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十足的温顺,再乖巧也没有了。
却听得她火气陡然往上冒。
谢什么谢?他差一点点就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咬牙道,“水牢禁地,也是能随便闯的?你是不知道后果吗?”
“我知道。”
“那你还……”
“但我必须去。”
星晓被气得肺都疼,顾念着他受过刑,挨不起骂,硬生生把怒气忍下去,只是脸色铁青。
“你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这样不顾死活?”
“我不能告诉你。”
“你!”
眼前的人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无力倚靠在床头,声音低弱,却倔得莫名其妙。
“此事重大,不是能告诉你的时候。便是你再问,我也不能说。对不起,殿下。”
“姑奶奶都后悔救你!”
“那……”他望她一眼,话音软软的,“殿下若此刻去,请陛下收回成命,也还来得及。”
“……”
星晓握紧了拳,只觉得这辈子再不如意,竟没受过这种委屈。今日曲折惊吓,实在忍不住,她猛踢了一下床脚,愤而转身。
“懒得和你说话。我走,行了吧!”
然而这一下,却带得床跟着震了一震。
于常人,这自然不碍事,这浑身都是刑伤的人却顿时受不住,倒吸一口气,喘息声压抑在喉间,只溢出那么一星半点,钻进人的耳朵里,反而格外刺挠。
她心一颤,也知道是自己没轻重,把人给伤着了,脸上却下不来台,只板着脸问:“干什么?”
她以为他自知惹了她生气,该没脸喊。
不料这人就望着她,目不转睛的,眼里蒙了层雾一样,“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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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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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星晓的脑子一下就转不动了。
满目都是那双睫毛低垂的眼睛, 和里面颤动的水光。
她深吸两口气,才走回到他身边,牙咬得腮帮子都发酸, “疼疼疼, 这会儿知道疼,早干嘛去了?”
床上的人不声响了, 眼尾垂下来, 像是躲避她气势汹汹。
然而疼痛却忍不住。即便是努力克制了,呼吸一滞, 又一滞,也足以将她心头挑得一片烦乱。
她皱紧了眉, “我让御医过来。”
“不用了。”
“还倔?”
“殿下错怪我了。”他目光柔软,吃力喘气,“这是大司命亲手动的刑,医药无用, 只能等着它自己褪去。不碍事的, 也就是几日的工夫。”
星晓的眉头便越发拧得难看。
几日的工夫?说得轻巧, 也不知道这副半死不活将要断气的模样,是给谁看。
然而想起承明殿中,她警告地捏住他手腕, 却不慎碰了他伤处, 他一下痛呼出声, 摔进她怀里的样子, 心又不由得一跳。
明明是那样弱的男子,为什么就非得……
回想起今日之事, 她只觉后怕不已,相比眼前安分躺着, 神色宁静的人,好像反而是她更慌张。
万一她的脑子动得慢,没能编出谎来呢?或是她母亲的态度再强硬些,心中没有那一丝愧疚呢?
再万一,她真的被青栀瞒住了,没有来得及赶过去抱住他……
她几乎是七窍生烟,一颗心仍静不下来,声音却终究放低了些,只拉过他手,“让我再看看。”
这人却将衣袖一掩,捂着不让她瞧。
“样子吓人,看它做什么。”他轻声道。
“你也知道吓人?”
“殿下……”
星晓看着他这个模样,就脑门疼,烦躁道:“行了行了,懒得说你。”
面前的人抿了抿嘴,像是带了丝笑,却忽又道:“殿下,我能问一件事吗?”
“什么?”
“你可知道,大司命的背景?”
她颇感意外,横他一眼,“问这个干嘛?”
“今日与大司命交手,只觉她修为精纯,深不可测,是我所不能敌,故而心生好奇。”
这个理由,倒还能令人信服。
她想起那一日在海上,面对鲲鹏时,他展露出的惊人灵流。尽管是惊鸿一瞥,混乱中除她以外,其余人等恐怕都没有察觉,但也能看出,此人的修为绝对不浅。
而今日,他面对玄曦,竟毫无招架之力,还被动了刑。
难怪他自己心里也要有想头。
“她没有背景。”
“殿下的意思是……”
“天幕城的历代大司命,都是从祭坛的圣火里走出来的。”
“什么?”
这人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因激动而坐起身子,却又牵动伤势,立刻蹙起眉来。
被她黑着脸按回去。
“每一代大司命羽化后,圣火便会自己燃起,从其中走出来的人,就会成为新一任大司命。数百年来,都是如此。”
“竟有这样的事。”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她挑眉,“你自己就在神庙里,要是能把闯祸的时间,分一些出来留心别的事,不用问我也能知道。”
这人挨了她挖苦,也作未觉,只是脸色凝重。
“想什么呢?”
“就没有人觉得此事奇怪吗?”
“不,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神明对人间的眷顾。他们相信,每一位大司命,都是碎月城派遣下来的仙使。你也看见了,我母亲虽是一国之君,但对老师向来敬重有加。”
她轻轻吐了口气。
“据说这里面真正的缘故,只有历代王君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才能从先王遗诏里得知。你问我,是问错人了,要不然过些年去问我王姐,还有些机会。”
面前的人不说话,仿佛苦思冥想。
她就看不得他这副样子。
一个男人,每天心里装些不该装的事,让人看着就提心吊胆。
“好了,别想了。”她忍不住伸手戳他额头,“告诉你,不是让你琢磨有的没的,是为了让你知道,老师此人深不可测,往后躲她远点,别再去招惹她。”
她脸色沉沉,“我不会每一次都护得住你。”
这人无处躲闪,被她一指头戳在额上,似乎哭笑不得。
但眼中却有暖意,“好,我知道了。”
“还有,自己放聪明点,有什么好硬扛的?弄得一身伤好受吗?就不会撒个谎推到我身上,等我过来?”
“怎能如此。”
“我的脑子可比你好用多了。”
“……”
这人瞄她一眼,眼尾轻轻扬起来,似乎又要笑了。声音软软的:“遵命,殿下。”
惹得她头皮一酥,忽地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她只觉得自己今天,唠叨得很多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就落在了他鬓边那道血痕上。
应当是被擒住的时候,打落了黄金面具,给割伤的。不算深,只是还往外渗血珠子,在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显得很是突兀,让人皱眉。
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抬手摸了上去。
掌心下的睫毛颤了颤,“殿下。”
她微微一愣,忍过心头那一阵异样感受,只眯了眯眼睛。
“以后别再乱来了。好好一个男儿家,脸划花了,可不好看了。”
他抬眼望她,“殿下是在嫌我吗?”
“你说呢?”
“可殿下要与我成亲一事,如今宫中怕是已经传遍了。这会儿才嫌,会不会有些晚了。”
分明有恃无恐,眼里流动着波光。
她看着就来气,手抚落下来,在他颊边轻掐一下。
“就是因为改不了了,所以你老实些,这一阵子就好好养着,得在成亲那一日前好起来。我可不想和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花猫拜堂。”
这人自己也没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
笑完了,却忽而认真了脸色,“你为什么肯这样救我?”
“总不能看着你死?”
“关乎婚姻大事,你真的不后悔吗?”
星晓被他问得,自己也愣了愣。
从小到大,她自知血统有异,待人向来疏远,对婚姻一事更是从不曾有期待。那些不明真相的贵公子们,有时进宫拜谒,见她年轻美貌,对她颇为殷勤,她从来都是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