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太真,黎江雪都愣了一愣。
“可我没想成亲。”
“世间女子,哪个不想有夫郎的?”
“这种事,顺其自然吧。师尊你不是也说了吗,我们门派小,又建在山上,既然别人瞧不上,又何必勉强呢。我觉得我们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大不了……”
话说到一半,自己哽住了。
大不了真的娶小道侣?还是娶你?好像怎么说都很不对劲。
她识相地咽了回去,转而道:“总之,我并不急于这一回事,攒聘礼就更是没有必要了。什么都不值得你拿身子去换,你别乱操心。”
车轮碌碌地走,拉车的马甩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云别尘靠坐在她怀里,微合了眼,好一会儿没接话,像是被她说服了。
她刚松一口气,却听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为师比什么都重要了?”
……啊!好烦好烦!
黎江雪忍住暴躁挠头的冲动,搂住他的手默默握成了拳,后背紧紧贴着车厢壁,怀里的人身子却那么软,那么温暖。
“对对对,师尊在弟子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你别再说话了,不是损伤很大吗?休息一会儿吧。”
要不然,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误读什么。
云别尘倒还真挺听话,没再有更多的动静。她长出一口气,小心地扶抱着他,自己开始闭目养神。
她没发现,怀里的人极谨慎地转过头,注视着她,眼中似乎满足,又寂寥。
他耳边只回响着昨夜崔南屏的那句话:“仙长,您可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
傍晚的时候,马车停在了莲隅城,霞飞客栈门外。
“还好还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些城门就要关了呢。”黎江雪拍着胸脯庆幸,回身去扶云别尘,“师尊,你慢点。”
这人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脸色总不可能太好,被她扶着下车时,脚步都有些虚浮,看得她是既不忍,又憋着火。
也不知道他非要来城里干什么,鬼才信他是为了挣钱。
虽然他找遍理由,煞有介事地和她说了一大堆,但从心里,她一个字也不信。她只觉得很挫败,有什么事是值得他不顾身子,执意要做,还偏要瞒着她,对她扯谎的。
她这个徒弟,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但她还是替他紧了紧领口,说了声“小心晚上风凉”,拉着他走进了客栈。
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堂里几乎坐满了客人,高声谈笑,饭菜飘香,显然生意相当的好。她向掌柜讲明要住店,也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那句经典回答:
“小姐,真是对不住,本店只剩下一间客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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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因为要上夹子的关系,下一章会在0点后就来,周日的更新会在23点后,谢谢大家包涵啦。
(论一只菜狗的努力挣扎)
第27章
果然该有的桥段从不缺席, 这种命运,终于也降临到她的头上了。
黎江雪在内心默默感慨了一句,但还是作为难状, “掌柜的, 你看我们孤男寡女,这一间房怎么住呀?实在是不方便。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给通融一下。”
掌柜就笑了, “这位小姐,不是在下诓您, 咱们家是莲隅城最好的客栈,客房常年不满。要是在平时, 别说是通融一下,拿出三五间房来由着您挑,也不成问题。但眼下这时节,不是格外不同吗。”
她说着, 往大堂里一努嘴, “您瞧, 这满满当当的,都是住店的客人。您要想上别家问呀,也成, 但我给您交待一句老实话, 咱们这儿都热闹成这样, 别家就更不可能有空房啦。只怕您再晚些来, 连这一间也没有了呢。”
黎江雪倒不疑心她说谎,只是颇为惊讶。
先前秦母就说过, 适逢一年一度的大潮水,城中还要举办海藏节, 因而前来玩赏的游人很多,热闹和拥挤,都是可以预见的,只是眼前的情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罢了。
没想到,这里的人兴致这样高。
其实说心里话,与云别尘同住一间,她完全不介意,反而有些庆幸呢。他那个破烂身子,缺不了人照顾,与其两间房来回跑,不如把人直接按在了身边,来得安心。
但她没有忘记,这里是女尊世界,名节这种东西,是属于男子的,介不介意与她同住,当然是云别尘说了算。
所以她回头望着身后的人,轻声问:“你看……?”
云别尘可能是一路车马颠簸,当真很伤元气,脸色透着白,下巴尖都快埋进衣领里去了,也没说话。
她就叹了口气,“好了,那你先进房间休息。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和客栈的伙计挤一挤,耳房里总还能腾出一张床,对吧?”
她这样问掌柜的。
掌柜愣了愣,刚要接话,云别尘却忽然开了口:“不必了,去给人家添麻烦做什么。”
“那……”
“该怎样就怎样,你少说几句话就是了。”他垂着眼,说话声飞快,脸上竟有些薄红。
面前掌柜的一下就笑开来,“还是郎君会疼人,小娘子,好福气呀。”
“呃,其实我们不是……”
“来,这是您房间的钥匙,三楼右手第五间,雅致又清静,您慢点。”
黎江雪哭笑不得,想要辩明白,却不舍得让云别尘站在大堂口子上吹风,只能把半截话咽了回去,赶紧扶着人上楼。
这全城最好的客栈,果然名不虚传,房间宽敞舒适,比秦家的客房还富贵些。
她扶云别尘坐了,见他神色恹恹,关切道:“师尊,你是不是难受得厉害?我出去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眼前人摇了摇头,声音虚浮:“没事,不用麻烦。”
“你别总想着怕给我添麻烦,你这样子瞧着吓人得很。我还是立刻就去,趁着眼下天还没黑透,医馆想必还没有关门。”
“我只是……车坐得久了,有些不舒服。”他声音低低的,含含糊糊,像是不好意思承认一样。
黎江雪愣了愣,一下就气笑出来。
“那先前在车上为什么不说?”
“要是说了,你必定让车妇停下休息,那今夜我们都只能在城门外面过夜了。”
“你……身子又不好,又怕坐车,还非要来莲隅城。师尊,你是不是专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呀?”
这人以手为枕,伏在桌上,无力地瞥她一眼,“你今日说我多少次了?”
“好好好。”她无奈,放软了口气,“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问小二要壶热水,给你沏茶。”
云别尘“嗯”一声,轻轻合了眼,自己趴着,神情安静又听话,看起来忽然没了师尊的样子,反而让人想伸手揉揉他头发。
黎江雪出了门,长出一口气,心头那股微妙的感受还没消。
虽然云别尘这个身子,总是让人操心,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病恹恹的时候,倒是格外可爱一些。哪怕是不讲道理,哪怕是故意耍小性子,她也只会全盘接住,心甘情愿地被他拿捏。
就像一只没超过二月龄的猫,故作张牙舞爪,然而连爪子尖都是粉嫩的,柔软的,会被人一只手就包住,只剩下掌心轻挠的痒。
不行不行,想这些干什么。
她站在回字形的栏杆旁边,深吸了几口气,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按下去。或许是在女尊世界待得久了,她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胆子大得出奇,连她的师尊都敢想。
这种危险的事做不得,还是当好她这个劳碌命的小徒弟吧。
她一路走去,客栈里今天的生意果然很好,人人忙碌,偶尔瞥见一个伙计,也是行色匆匆在忙手上的事,还没来得及叫住,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于是她为了要一壶热水,只能一路下到了大堂。
掌柜的满口答应,“小姐海涵,都是小店招呼不周,您别见怪,我一会儿让伙计沏好了茶,给您送进屋里去。”
“也好。”她道,“那你们可快着点,我屋里有人身子不舒服呢。”
她不过顺口说一句,对面却摆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明白,明白,我方才瞧着您家夫郎,脸色就不大好,您自然是要多上心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您尽管说,这都是小店的分内事。”
黎江雪心说,今天必得把这误会掰扯清楚了。要不然,万一他们到云别尘面前,也这样瞎说一气,岂不是要尴尬死了?
“他不是我夫郎。”她道。
“哦,对对,那是自然。”
“嗯,能说清就……”
“不过,小姐可别嫌我多嘴管闲事。”对面忽然挤挤眼睛,“您这样的话,要是让那位郎君听见了,心里可未必高兴。这男人啊,有些时候也不喜欢太规矩的女人。”
“什,什么意思?”
“您瞧啊,那位郎君生得如此貌美,看气度举止,应当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公子,肯跟着您偷跑出来,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啊,还不知道和家里闹成了什么样,背地里让人怎么说,受了多少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