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我是你什么人,竟值得你如此。”
他呼吸似乎很快,几息之间,眼尾就全红了,衬着不断抖动的睫毛,像是在花枝上颤抖的蝶一样。
黎江雪脑子一热,忽然一下,扑上去抱住了他。
第47章
云别尘让她吓了一跳, 低低惊呼了一声,身子本能地向后缩了一缩。但是身后被枕头垫得牢牢的,连一寸都躲不开。
她双手抱着他的腰, 头埋在他肩上, 不敢看他,呼吸粗重得吓人。
手底下的腰又细, 又漂亮, 因为紧张,她都能感觉到他腰上肌肉绷紧着, 在她掌心底下微微发抖。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以前偷眼看, 用目光丈量的时候,也有过许多,但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管不顾,直截了当地抱上去。他身上只穿着薄薄一件中衣, 她几乎可以想象, 底下的肌肤是什么样的触感。
其实, 分别也不大。
这人在被子里裹了许久,身上暖热,令人向往, 尤其是他周身那种淡淡的清香, 经暖气一熏, 便成了醉人的毒药。蒸得她头昏脑涨, 脸上烫得厉害,心里蓬勃而起的, 都是可耻的念头。
她喉头滑动了一下,极力忍着狂乱的心跳。
如果他推开她, 她就立刻放手,道歉,任凭他怎么处罚,都是可以的。
但是他并没有。
她听见耳畔的呼吸声,细细碎碎,纷乱如麻,夹杂着轻轻的吸气声。像是其主人惊慌失措,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黎江雪闭了闭眼。
她好该死啊。
她明知道这个世界是女子为尊,即便他是她的师尊,他在她面前仍然是弱势的,且他又不曾经历过□□,全无经验,一窍不通。她贸然做出这般举动,他应当是吓着了,一点主意也没有。此刻的他,空有一身修为,嗯,或许还有比她大很多的年纪,但实质上和任何一个寻常男子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还不如旁人。
因为他是她的师尊,他会犹豫,会无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为师不端,才让他的小徒弟萌生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在欺负自己的师尊。
她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可耻,另一边却因为这个想法的产生,而越发激动,身体里像燃着一团火,从咽喉一直燃烧到腹内,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尽。
有谁天天面対这样的一个人,还能保持冷静呢?
这样好看,这样有风情,対外强大得不可摧折,却唯独対你一个人柔软,会任由你胡闹,肯跟你使小性子,从不真的和你生气,只是允许你把他抱在怀里,翻过来覆过去地哄。
怎么会不想欺负他呢?
想用各种方式欺负他,把他欺负到只属于她一个人。不只是什么唯一的弟子,还有别的,所有的,全都要归她。
他的好,他的可爱,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才好。
怀里的人似乎一动也不敢动,身子僵硬着,声音响起在她耳畔,带着些微喘息,“阿雪,你,你做什么?”
他竟然还叫她阿雪。
可能是怕自己不会被她吃干净。
黎江雪用力咬了咬嘴唇,开口时,声音已经全哑了:“师尊还记得,刚才问我什么吗?”
“我……”
“师尊,你想是我的什么人啊?”
“……”
这人被她箍在怀里,像是承受不住似的,身子细细地发抖。她把脸埋在他肩上,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飞快,慌张,并没有比她好半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这样対一个重伤未愈的人,是不是太过了。但双臂却固执地绕着他腰,不肯放松。
是他来惹她的。
如果不想给她答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话来挑她?
门却忽然发出“哐啷”一声响。
她猛然站起身,把云别尘挡在身后,飞快地掀起被子把他裹严实,和踉跄撞进门的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嘿,嘿嘿,少主。”唐止赔着笑,脸上通红,“你放心,我刚来。”
“……”
“都怪它。说你呢,到处乱跑。”他低头指着黑猫。
黑猫揣着爪子,在地上盘成一团,恨不得连“跑”这个功能都不具备,回头冲他龇牙咧嘴,又在黎江雪像要杀人的眼神里,默默安静下来。
还是身后的云别尘轻声开了口:“阿雪,你……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和唐止交待。”
她僵硬地点点头,收拾了桌上的碗勺,一言不发地出去。
直到走进院子里,让秋日渐凉的风一吹,理智归位,才觉出懊悔来。不该一时没把控住自己,就贸贸然地提的。
这事闹得。
而屋子里,云别尘只是将身子坐直了些,轻咳两声,虽然颊边的红意未褪尽,神色却已然恢复了平淡。
“壁角也听够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不是故意……”
“声音小些,别让她听见了。”
唐止摸摸鼻子,拿鞋尖蹭了老半天的地,才敢看他一眼,“其实,您这是何苦呢。”
“什么意思?”
“既然她那样喜欢您,您索性就答应了,把这件事挑开,不就完了?反正您只是需要一个法子,克制住她的血脉,而又不被她察觉。无论用那个道侣的身份,还是您自己,咳,亲自上阵,都是一样的。”
亲自上阵。
这四个字,勾得云别尘脸上刚要消退的热意,又重新爬了上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一样。”
“为什么?”
“她与她的道侣,乃是水到渠成,但若是与我……”他眼神不自在地飘了飘,“以她的性子,必不肯一上来就做,做那等事。反而耽搁得不上不下,白白误了事而已。”
“您真觉得如今的情形,就不误事吗?”
“你是何意?”
“我瞧着,她虽然全不记得以前的事,待您的心却从来不假。”唐止说着,往房门的方向瞟了一眼,“要她一边想着您,一边和道侣共修,您也真做得出来。”
“我从未答应过她什么。”
“您不答应,她便不想了吗?”
“我……”
“要是这世上的人,都非得等他人开口了,才敢动心,那就没有单相思这一说了,活该天底下都是哑巴,谁都别说话。”
云别尘的手缩在被子底下,默默地攥紧了被单。
过了好久,才蹙了蹙眉,像下定决心一般,“那我便去告诉她,我与她只是师徒,此话从今往后,不许再提。”
“您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
他垂下眼,兀自发愣。
离了她的怀抱,不论床上的被子堆得多厚,也总觉得身上是凉的,并暖不起来半分。
假如情形允许,他又如何不想……
他轻叹一声,合上眼,浓密的睫毛后面,有微不可察的水光。
黎江雪与常人不一样,她的血脉特殊,须用秘法压制,每月一次,不可缺席。要不然,秘密立刻败露,会引来许多麻烦不说,她自己也难免心生怀疑。那他要做的事,便很难完成了。
他这半生,都只为那一件事活着。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绝不能。
而所谓秘法,无非两种方式——或者,选取历法上的月圆之夜,强行将灵力输入她体内,压制她血脉的力量。或者,便是与她……交合。
前者损伤极大,他灵核受过重创,本就勉为其难,更何况近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的身子早已伤得厉害了。即便她不反対,他也绝対支撑不下来。
而后者,虽然也有耗损,但终究要好上许多。因为……
他的这副身子,天生与她相合,天下千万人中,应当都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辅助她修行了。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与她相遇。
可以说,他就是为她而存在的。
身后的软枕,还是她刚才为他垫上的。他仰头靠在上面,不许那抹水光从眼角滑落。半晌,忽然轻轻开口:“唐止。”
“我在。”
“我刚才的话,并未说全。”他睁开眼,眼底如古井般平静,“等做完该做的事,我就要死了。你说,假如让她知道了,与她在一起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真到那一天,她会怎么样?”
“……”
“所以,你一个字都不许和她提。”
不如就让她永远被蒙在鼓里。
不如就让她以为,她在山中的那个道侣,消失得不明不白,无处可寻,而她的师尊,从未回应过她的动心。一切只不过,是她年少时的一段无疾而终的相思。
这样,她会过得好一些。
如果他的计划真能顺利实施,她不会再记起过往,也不会记得与他相伴过的时光,她会有崭新的,自由自在的人生。而他的离去,应当越安静越好。
黑猫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心绪,跳上床沿,仰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他反手摸了摸猫毛,神态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