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
暴烈缠绵。
这大概就是对两人这段关系的最好写照,再继续下去,他们都会被困住。
谢老爷子看得挺一针见血。
孟盈的手被风吹得冰凉,被他一握,暖和了点,她在一冷一热的刺激下轻微颤栗。
“周司屹,谢谢你陪我来游乐场。”
晚风里,她的长发被吹得晃。
周司屹侧额,俊脸没什么表情,只在她说下一句前叫了声她的名字。
“孟盈。”
连名带姓,语气淡淡,但她听出了下面的一场海啸。
“今天快过完了。”她继续说。
心跳急促,分不清是紧张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
周司屹终于掐了烟,转头看向她。
“第一个生日愿望,想要一支草莓棉花糖,已经实现过了。”她轻轻说。
“第二个生日愿望,希望在纽约的交换一切顺利,平淡安稳。”
目光相碰。
一切的平静在此刻撕碎。
“平淡安稳,”周司屹重复了一遍,笑笑,“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的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就像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不应该困在京城这些世家的争斗里。”她抿抿唇,“所以,周司屹…”
“孟盈。”
周司屹叫了第二遍她的名字。
阴沉淡漠,要掐死她的语气。
“所以,周司屹,咱们断关系吧。”她终于还是把这一句说了出来。
晚风起,烟尾无声无息地烧。
天边阴沉沉的,刚下过雨,还没放晴,今天不会有月亮。
肩陡然被扣住,紧接着整个人被周司屹拉近,直到额抵额的距离。
“三个生日愿望,你答应的。”她不避不闪地看着周司屹的眼,直到眼睛看得发酸。
“行。”
呼吸交缠,他的手从她的肩很慢地上移,直到扣住她的后颈骨。
她轻颤了一下。
周司屹就这么以额抵额的姿势,一字一句说:“下次再碰上,咱俩玩到腻。”
目光看起来真的像要跟她玩到死。
孟盈颤栗了第二下,周司屹已经松开手,车门拉来再关上,她清楚地听到发动机转动的声音。
那辆黑色大G消失在夜色里。
孟盈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想起一个月前那辆被雨水泡到报废的大G。
当时那辆车是周司屹新提的,他就这么一点儿不心疼地开着带她跑遍大半个京城,花大半宿时间找到一支小时候的棉花糖。
以后大概不会再碰到这样一个人了。
她冷得哆嗦了一下,这时才对夏天过去有了真切感受,游乐场的灯都亮起来了。
孟盈在灯火通明里出了很久的神。
一直到工作人员上来,问她需不需要安排车,她才迟缓地摇了下头。
游乐场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
她往回走,出了游乐场大门,看到家店铺门口挂着个漂亮的棉花糖立牌。
她愣了一下,走进去,老板是个有点胖的大叔,笑着跟她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一支棉花糖。
粉色的棉花糖。
小熊形状。
“棉花糖全日免费,”老板乐呵呵说,“有位先生付过钱了。”
老板很健谈,一边烤棉花糖,一边和她闲聊:“这个是你们那儿的特色吗?那位先生教我做的,是个很帅很带劲的中国男生,我猜他应该是为了纪念什么吧。”
纪念什么呢。
她握着那支棉花糖,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走,又看到了第二家店。
胸腔因为夜晚的寒冷轻微起伏,继续走,还有第三家,第四家。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
这四年没能吃到的棉花糖,没过过的生日,周司屹都给她补回来了。
心口在这时才生出些难言的情绪,这段混乱的关系里,分不清是谁救赎了谁,或者又怎样把彼此更深地困住。
他们的人生轨迹在四年前荒谬地重合,又在这个夏天短暂纠缠,但无论如何,这些纠缠势必会消亡。
孟盈举着四支棉花糖,蹲在繁华陌生的街头。
冷风吹得心跳加快,她闭上眼,许了第三个愿望。
“希望周司屹自由,耀眼,前途坦荡。”
(上卷完)
第56章 ch.56 生
ch.56 生
浴室水汽蒸腾,房间没开灯,仅有的光源是床尾的投影仪。
上面是一场橄榄球赛。
“重新押,我压杰里莱斯赢。”
“好学生也作弊?”
“不行吗?”
“你想干什么都行,”周司屹松懒后靠,揉了揉她脑袋,“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仗我的势,随便嚣张。”
哄小姑娘的语气,但眼底幽暗,神色看不分明。
最后一球,红队得分。
场上一片欢呼。
“杰里莱斯赢了。”她笑盈盈扭头,耍完赖看到周司屹不爽吃瘪,心情大好。
“挡视线了,妹妹。”周司屹懒懒开口,“低点儿头。”
她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后脑勺被他一压,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了。
唇碰着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唇齿已经被侵略性地顶开。
暗昧灯光下,周司屹一边掠夺着她的气息,一边按着她腰,喂过一颗糖来。
滚烫气息相缠,浑身极轻地颤栗了一下,黏腻的水汽里,糖块在舌尖化开。
他的目光漆黑,很淡,蛊人,对视令人心惊肉跳。
脑海中的理智几乎被深吻烧干净,她轻轻地说:“你说赢了就不…”
周司屹勾唇低笑。
“别咬嘴唇。”
“看着我。”
“说—”
她的指甲深深陷在他的后颈,肌肤相贴,起了层薄汗。
周司屹咬着支烟,咔哒一声点燃。
两人近乎额抵着额,烟气吹在她脸上,甜腻的草莓味。
“说,永远不会背叛。”
她喘息着从梦里惊醒。
学生公寓的暖气开到七十三华氏度,她环着手臂,光脚踩着地毯,摁亮了开关。
身上被汗打得黏腻,她披着毯子去倒水,碰到刚从舞蹈室回来的安娜。
“你眼圈怎么是青的?”
安娜凑过来掐了掐她脸。
安娜是个混血儿,一头金色长发,但中文说得很好。
“没睡好吗宝宝,还是第一次看你缺晚课。”
“有点感冒。”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嗓子也是哑的,孟盈往杯子里接了点冰块,凉意从指尖渗进来,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总算消失了点儿。
“是不是准备期末的演出累到了,”安娜盘膝在她旁边坐下,“别紧张啊,咱们学院能把李蒙技巧练好的就你一个,朱迪老师本来说定了让你当领舞,你怎么拒绝了?”
“我很久没上过舞台了。”孟盈垂了垂眼睫。
“上次学院内的演出你表现得很棒啊,但下来的时候看你脸色不太好。”
“是心理障碍。”
冰块轻轻磕碰着杯壁,凝起一层雾气。
安娜叹口气:“好吧,对了,新年夜不是要演出吗,陆栩生他们打算提前跨个年,就在明天,东区的酒吧,让我叫上你。他追你追半年了,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没情况。”孟盈笑笑。
陆栩生是陆霄洄的表弟,也在纽约读书,有次她拼车从机场到学生宿舍,司机临时有事,安娜喊陆栩生帮忙捎了她一程。
安娜跟陆栩生他们常一起玩,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好可惜,我们还赌他能不能追到你,”安娜眨眨眼,“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个问题她被问过很多遍。
纽约的冬天比B市还冷,窗外在飘雪,百叶窗外结了层凛冽霜雾。
孟盈抬起眼睫,看了会儿暗红色的天空。
“会在大雪里背着我买一支棉花糖。”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哇,这么简单吗?”安娜惊叹,惊叹完又诶了声,“不过这样的男生很少诶。”
果然,跟周司屹鬼混纠缠的一个夏天,她的标准被无限拉低,又无限拔高。
从十九岁生日后,她的确没碰到一个会在大雪天里,背着她跑半个城找棉花糖的男生。
明早的人文课有课堂展示,安娜抱着电脑回屋里准备了。
孟盈端着冰水往回走,她的屋子一向布置得简单,说空荡荡也不为过,除了练舞蹈用的垫子,最打眼的装饰大概是挂在床头的小熊玩偶。
周司屹用枪口挑过来的那个。
干干净净,一点儿都没弄脏。
她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距离那个疯狂热烈又沉溺腐坏的夏天,已经过去一年半。
——
第二天的孟盈本来没打算去。
舞团的排练紧张,她一直没能完全克服心理障碍,基础打得虽然扎实,还是有些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