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特使不想我回盛京?”蔺相廷见顾颜神色沉沉,不禁玩笑逗她。
顾颜回过神来,旋即莞尔一笑:“殿下哪里的话,能有殿下一路相随,是顾颜的福气。”
天快黑,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回了马车,他们还要赶路去往下个驿馆,否则等天大黑,就该露宿荒野外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他们终于赶在入冬前回到了盛京。
才进恢宏的城门,顾颜便等不及撩开车帘,将头探出窗外看。
离开时还是绿树浓荫,而今街道上却只剩光秃秃的枝干,连片黄叶都不见。
蔺相廷还要赶去宫中见圣上,他们就在城门处分别了。
自从方恩泰去世,方世瑜一路都郁郁寡欢,看着都憔悴。一个乐观开朗的人突然变得不爱开口说话,顾颜着实是不放心,便请了何潋先送他回家,再替他与典狱司多请几日假。
她这边还有刘宇、郑文陪同,此处距顾府也不远,何潋稍稍思忖,就应了下来,再同顾颜作揖道别后,便上马带方世瑜离开。
“小姐,咱们也快些回府吧,老爷夫人这么久不见小姐,怕是要惦记坏了。”云朵笑嘻嘻催促道。
顾颜哪里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于是打趣道:“这府里啊也不止爹爹阿娘惦记,若某些人知道咱们回来了,怕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云朵一下就羞红了脸:“小姐,你又笑话奴婢。”
“好了,知道你脸皮薄,咱们快些上马车,别在这里冻着了。”顾颜轻轻的摸了摸云朵的脸,然后弯身上了马车。
此时正值晚膳时分,街道上行人不算多,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飞快的驶去顾府。
顾颜回府后的第一件便是寻爹爹阿娘,得知他们正在膳堂用晚膳,她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就迫不及待赶去膳堂。
但一家三口真见上面,倒也没有顾颜想象那般的激动,顾文远是稀罕顾颜稀罕不得了,反观杨珂,她则淡定了许多。
“阿娘,女儿都出去这么久,这好不容易回府,您怎么看着一点也不高兴。”顾颜坐在他们二人中间,抱怨道。
杨珂让竹青置了新的碗筷,她帮顾颜夹了一筷,然后道:“早几日你便送信回来,既然都知道是这几日回,哪里还用表现惊喜。”
“阿颜,你可别听你阿娘,也不知是谁收到信后高兴的一夜没合眼,你瞧这桌上的菜都是你爱吃的,你阿娘她日日都吩咐厨子做,就想你一回府能吃上。”顾文远在旁笑着解释道。
顾颜看着满桌的菜肴,心头一暖:“阿娘,我不在的这些时日,爹爹可有给你气受?”
杨珂暗暗瞥了一眼顾文远:“他啊,哪日他不给我气受,那才叫稀奇。”
顾文远立马笑道:“夫人,为夫也没你口中说的如此不堪吧。”
杨珂笑哼一声:“你以为呢!”
……
这一顿饭下来,那是欢声笑语不断,饭后,顾颜又陪他们唠了许久,直到圆月高悬她才回了自己院子。
杨珂早已命人打扫了清音阁,一切还是同她离开时那般,一样的干净整洁,无一丝灰尘参杂。
赶了这些日的路,顾颜也是疲累,待她沐浴更衣完,便吩咐云月云朵回去休息,她则躺在榻上,肆意感受着家的温暖。
今个是十六,月光出奇的亮,顾颜没有点灯,都能看清屋里的陈设。
困意不断侵蚀着她的大脑,她都快睡着了,不想窗子那边竟传来一阵敲击的声音。
顾颜一下就挣开了眼,都这时候了,莫不是有夜猫作祟?她赶忙起身下榻,去查看是怎么一回事。
才靠近窗,窗外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颜,你可睡下了?”
顾颜不由一怔,这分明就是沈朗潍的声音。她打开窗看,果然,沈朗潍正立在窗角处,眼眸明亮。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沈朗潍唇角绽开一抹笑:“知道你回来了,于是等不及想来见你。”
而今都快子时了,沈朗潍虽披了大氅,但也架不住院子冷。顾颜瞧他脸色苍白,赶忙打开房门迎他进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没有小厮通报呢?”
沈朗潍:“若是经过门房,必是要惊扰顾大人。时辰不早,也不好打扰他老人家休息的。”
顾颜眼尾微微上扬:“沈朗潍,你该不会是翻墙进来的?”
沈朗潍旋即一笑:“哈哈,若能见到阿颜,莫说是翻墙,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又油嘴不是!”顾颜帮他解开大氅,带他去了里屋坐:“典狱司最近可忙?”
沈朗潍的目光一直都不曾离开顾颜:“都处理差不多了,该批示的我也都批示,阿颜近日来赶路辛苦,可以多休息几天再回典狱司述职。”
顾颜点了点头:“对了,何潋可有帮方先生告假?”
“告了,我也准了的。”
沈朗潍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丝的不悦,顾颜却没听出来,还继续问他:“你可知圣上为何会召回三皇子吗?”
“阿颜,咱们许久都未见,刚见面你问了典狱司,问了方世瑜,而今连相廷都打听,却唯独不问问我这些日是怎么过。”沈朗潍委屈诉说着内心的不愉。
看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顾颜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沈朗潍,你这是吃醋了吗?”
沈朗潍轻轻握住顾颜的手:“不是吃醋,是嫉妒,嫉妒他们能得你时刻记挂着。”
顾颜无奈一笑,反握住他冰凉的手,与他温暖:“我也记挂你啊,本来想着明日就去寻你的,不想你倒早我一步先来了。”
“阿颜。”沈朗潍磁性的声音在顾颜耳畔响起:“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顾颜被他声音撩拨,不自觉地垂下眸,眼前的视线突然被挡,旋即一个吻轻轻落到了她的唇间。
第116章
沈朗潍这个吻只是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很快就又离开了。
他深夜来访,先不说冒昧,孤男寡女这般见面,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若他再趁机欺负顾颜,那也忒不是东西了。他一个大男人倒不怕什么,顾颜的名声重要,来日方长,他有这个耐心可以等到名正言顺的那一日。
其实他刚刚也撒了慌。离开盛京这么久,堆积的案宗、公文都快成山,他回来后几乎每日都忙到这么晚,因着不想让顾颜担心,遂才说了善意的谎言。
今日他忙完公事,抬眼又见满天星辰。何潋送了方世瑜回去,就来了典狱司,见他在忙,便一直等在书房外。等他忙完出来看见何潋,就知顾颜也回来了。
好些日都不见顾颜,原来忙着看案宗,审犯人,日子倒也好熬,而今知道人回来,他心里的思念霎时泛滥成灾。在匆匆与何潋说了几句后,他就飞快出了典狱司,上马径直来到顾府外。
原本只是想远远看顾颜几眼解解心里的苦,可谁知他离顾颜越近,这心就越发不能控制。好在,她还没歇,好在,她与自己亦是同样思念。
许久没见,顾颜自然而然的以为这个吻会如暴风雨般猛烈,沈朗潍突然的离开,她人竟还有些懵。
沈朗潍见到她不知所措的小表情,不禁笑了笑:“阿颜,不急,待你身体修养好,我便去求圣上赐婚。”
他声音里带着挑逗,顾颜脸一红,转过身子怪道:“谁急了,我才不急呢。”
沈朗潍扭正她的身,握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亲了一下:“阿颜不气,是我急,是我想与你日日都在一起。”
顾颜面对他的无赖样,无奈笑了一声:“其实我还没有同爹爹阿娘说及此事,你等我想好如何与他们说,再去向圣上请旨也不急。”
沈朗潍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也该来府里郑重拜见伯父伯母的。”
因着天太晚了,沈朗潍虽然不舍,但为她身体着想,也没逗留太久。
顾颜送了他出了院子后,外头阴寒,他便心疼的不再让她送。
不想人才迈出几步,却又掉头折返回来道:“阿颜,差点就忘了,我还没回你的话。”
顾颜不解地看着,只听沈朗潍又道:“圣上之所以召相廷回来,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
“我的福?”顾颜更加的疑惑了。
沈朗潍点点头:“在齐州时,我们不是卖了人情与四皇子,四皇子许是感念相廷帮助,竟时常在圣上前念及,且再过两月便是年下了,圣上舐犊之情是最甚。”
顾颜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还是因为自己,以致这一世与前世的进程又发生了偏差。由此及彼,若她还同前世般与沈朗潍成婚,那场悲剧是否还是无法避免呢?背后之人是谁她还没查清,有什么阴谋,目的又是何?她亦是一无所知……
沈朗潍轻声唤了一句:“阿颜,你是想到什么?”
顾颜抿唇:“六郎,你对四皇子又了解多少?”
沈朗潍回道:“虽他与太子是一母同胞,但他的性子却不似太子那般张狂,更多则是温和,待人亦十分的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