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菜已经上齐,老夫人招呼两人起筷,有说有笑地用过午膳后,她老人家也是时候回屋休息,顾颜、沈朗潍便告辞离开。
回去路上,顾颜一直想着玉佩的事,一时没留意,下台阶时险些摔倒。好在沈朗潍跟在旁,及时将人扶住。
“阿颜,你可摔到?”沈朗潍紧张道。
顾颜将身摆正,笑了笑:“无妨,都怪我一时分神。”
沈朗潍:“你有心事?”
“嗯。”顾颜慢慢向前,想着该如何回。
“六郎,我有事想问你的意见。”
沈朗潍扶着顾颜的肩,疑惑看她一眼。
顾颜继续道:“我再想,要不要同圣上辞去特使一职。”
上一世时,沈朗潍便以女子在家相夫教子的由头,拒绝了她想入典狱司的提议。但经这世相处,顾颜觉得他并非迂腐之人,故想着再试一试他的态度。
沈朗潍:“阿颜,你是否想听我私心?”
顾颜愣了一下,心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依旧点头。
沈朗潍:“正如你在齐州时说,你我成婚势必要引起某些人的忌惮,我行事一贯狠厉,他们或许不敢明目招惹,而今有了你……”
有了顾颜,沈朗潍就有了软肋,那些人便有了可乘之机。
“所以,你也赞成我向圣上请辞?”顾颜心底是有失落的,但亦明白了他的苦心。
“倘若我不了解,可能真的不希望你任职典狱司,但……”沈朗潍停步,旋即握住顾颜的手,笑说:“阿颜,我知道肃清天下悬案亦是你的抱负,我既为你的夫君,当尊重你的意愿,就算明知前路荆棘,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听到沈朗潍的回答,顾颜眸一酸,一下扑进沈朗潍怀中:“我可全听见,你不许食言。”此时她心底的失落感一扫而空,甚至还觉得有些庆幸,庆幸上天又与她一次机会,庆幸她又与他相识、相知。
云月、云朵见到眼下情形,都识相躲得远远的,她二人看顾颜如今幸福,亦是打心眼里祝福。
沈朗潍的新府在静安街不远,距沈府、顾府距离亦都相近。
这日,沈朗潍去了侯爷府饮酒,顾颜在府里收拾了些不常用的细软,打算先般去新府一些。她们上马车后才行几步,就有小厮拦下,急匆匆唤道:“六夫人。”
顾颜掀起车帘,探出头问:“何事如此匆忙?”
小厮:“六夫人,宫里来了人,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宫里?!”顾颜微微蹙眉,旋即问道:“是请我,还是连公子一起请了?”
小厮答道:“传旨内侍指明,萧贵妃娘娘是请夫人一人。”
“萧贵妃?!”顾颜眉皱得更深了。
“小姐,咱们要不要先通知公子?”云月提醒道。
顾颜思忖片刻,然后朝小厮吩咐:“你去侯爷府寻公子,再与他如实禀明此事。”
小厮:“是,夫人,小的这就过去。”
“小姐,那我们?”云朵忧心忡忡道。
顾颜放下车帘:“东西改日再送,先进宫。”
承欢殿内,萧沐芝坐于高台之上,风采依旧。
“下官见过贵妃娘娘。”顾颜立于台前,颔首道。
萧沐芝笑说:“顾特使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待宫婢领了顾颜坐,萧沐芝才又接着道:“特使新婚之喜,本宫还没道贺,这些算我一点心意,特使不要嫌弃才是。”
她话说完,就有宫婢端来一精致的箱,箱门打开,里面都是精致璀璨的珠宝。
“贵妃娘娘厚爱,顾颜实不敢当。”
萧沐芝还是笑:“特使出身名门,沈统领亦是出自大家,你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本宫见到都不禁羡慕,更况且,圣上与沈统领都偏爱,本宫这些算少。”
话都说到此,顾颜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起身谢恩:“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萧沐芝连忙示意顾颜坐:“沈夫人去得早,沈统领幼时在宫中住过一些时日,本宫也算看他长大,若他哪里薄待,你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与你做主。”
顾颜微微一笑:“多谢娘娘垂爱。”
“头些日衡儿去了佃州巡察,本宫一人在这宫中也无趣,有特使前来与我说说话,我这心里头高兴。”
萧沐芝笑盈盈说了半晌儿,顾颜心里却犯了怵,不明她目的究竟为何?
“瞧我真是糊涂,你人来了许久,茶都没上一杯。宛儿,快些上茶。”
萧沐芝话音刚落,宛儿便端着茶托走进殿内,她将茶递到顾颜身旁的案上,笑说:“顾特使,请用茶。”
茶刚近身,顾颜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芙蓉花香,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混合芙蓉花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娘娘殿里的茶果真是极好。”顾颜这话也不算恭维,这种特殊的搭配她还是头一次见。
萧沐芝:“茶是圣上钟爱,本宫殿里便时常备着,你若喜欢就带些回去,正好沈统领也尝一尝。”
顾颜惶恐道:“下官怎好拿娘娘的茶。”
“不过是茶,特使可不许与本宫客气。”萧沐芝微微一笑,然后朝宛儿吩咐:“宛儿,快去备些好的带与特使。”
宛儿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准备。”
待茶备好,萧沐芝又与顾颜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宫婢传话,道圣上即刻过来承欢殿,萧沐芝这才肯放人离开。
出了承欢殿,顾颜抬眼就见卫冕站在不远处。
她主动过去,笑说:“卫侍卫,怎得你一人在此?”
卫冕拱手:“殿下命我在此等候夫人,请夫人于崇安殿一聚。”
崇安殿便是蔺相廷宫中所居。
顾颜微微一怔,沉默几秒后:“那便请你在前引路。”
从承欢殿去崇安殿需得路过御花园,与冬日观赏又不同,春日的园景遍地生机,一副蓬勃之像,熠熠生彩。
“你怎么也进宫来?”
顾颜几人正往前走,蔺双儿不知从哪里过来,她往那里一站,直接挡了顾颜去路。
“郡主。”顾颜微微颔首道。
蔺双儿双眸显露不善:“几日不见,特使身材倒是丰腴不少。”
顾颜对她嘲讽不予理会,反而笑说:“郡主说笑,若无急事,三皇子正在崇安殿等,下官就先行告辞。”
论身份,定国公同肃亲王是同等尊贵,论亲疏,蔺双儿也该唤顾颜一声表嫂,顾颜与她根本无须放低姿态。但如今身在宫中,顾颜不想惹事,只想快些远离是非。
蔺双儿冷哼一声,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目光扫向顾颜身后,暗讽道:“特使竟让侍婢拿这些赏赐,也不怕闪了她的腰,再失了定国府的礼。”
顾颜摆正身姿:“这些都是贵妃娘娘赏赐,郡主若有喜欢,不妨挑一两件去用。”
“贵妃娘娘?萧贵妃!”蔺双儿看了卫冕一眼,恨恨道:“我还真小瞧你,竟看不出你还有这左右逢源的讨好本事。”
蔺双儿虽跋扈,却也不蠢,从小溺在这权利中心,自然能看清如今宫中局势。
顾颜不想与她争论,直接欠身施礼:“不好让三皇子等久,下官先行告辞,改日再去拜见郡主。”
说完,她便转换线路,从旁边的草地直接略过蔺双儿。
蔺双儿气不过,又不敢与顾颜太放肆,便将气撒向离她最近的云月。
她故意伸脚绊倒云月,云月始料不及,直接摔倒在地,手里拿着放茶叶的锦盒也被摔裂。
蔺双儿仍觉得不解气,竟从云月身上迈过,旋即头也不
回,傲慢离开。
顾颜连忙扶云月起身,关心道:“云月,你可是哪里摔伤?”
云月摇摇头,还不忘捡起那盒茶:“奴婢没事,只是这茶……”
顾颜忙道:“人没事就好,哪里还管这身外物。”
云朵在旁气得小嘴鼓起,呢喃道:“郡主她实在欺人太甚。”
“云朵,你又胡说什么,明明是我不小心摔倒。”云月连忙示意她住嘴。
“明明就是……”云朵想说的话只说一半,无奈又咽回。
顾颜看得真切,哪里不知是蔺双儿所为,若换前世,她可能真就忍了这些。
“好了,咱们不好让三皇子等久。你们记得,而今是在宫里,不便与她争执,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崇安殿,茶室。
“殿下。”顾颜进入茶室,躬身施礼道。
蔺相廷坐在茶案前,抬手示意顾颜坐:“你与我这般客气,我还真不适应。”
顾颜微微一笑:“宫中规矩,顾颜不敢忘。”
蔺相廷吩咐内侍倒茶,“萧贵妃是否与你为难?”
顾颜微怔:“殿下又怎知萧贵妃召我进宫?”
蔺相廷:“我今日是同六郎一齐到的侯爷府,六郎无召不便入宫,这不派我来与你照应。”
顾颜笑了笑:“劳烦殿下跑这一趟,萧贵妃倒没为难,还赏赐我这些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