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特使可安好。”蔺相廷一眼就见到顾颜,眼眸也是一亮。
小二看了他二人一眼:“两位客官是认识?”
蔺相廷点点头,目光却是一直看向顾颜:“这里没你事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立马哈腰应下,待他出了厢房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他多怕双方协调不好,再因一壶茶起了不必要的争执,那他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工可就保不住了啊!
顾颜起身,将主位让与蔺相廷坐:“我本以为是碰到哪家不差钱的贵公子了,竟也肯出十倍价钱买一壶茶,不曾想,那位财大气粗的客人是殿下。”
她这话听着是客气,可其带讽刺之意,是经不起细想的。蔺相廷却不与她计较,反而还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还请特使见谅。”
顾颜微微颔首:“殿下言重了,若我知道是殿下想要这茶,定会二话不说亲自奉上。只是顾颜还有一事不明,殿下身份尊贵,今日何故非要这壶茶呢?”
蔺相廷:“让特使笑话了,事情是这样,我不日就要离开盛京,临行前,便想尝尝鲜,岂料最后一壶甜乳茶被特使点了去。六郎不忍我有遗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口中的六郎,应是指沈朗潍无疑了。还记得第一次来悦来楼时,沈朗潍就提过,桌上好些菜是抢了别人的。这偷摸拐骗使人成瘾,她倒是理解,可习惯抢别人吃食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而那人,偏偏又是素有冷面判官之称的沈朗潍!
想到这里,顾颜忍不住轻声一笑:“既如此,这壶茶我就送与殿下。”
蔺相廷从腰间的钱袋中取出一枚银锭:“既说好十倍价钱,我又怎好食言。”
顾颜与他倒了一杯甜乳茶,她自己也倒满一杯,敬道:“顾颜以茶代酒,敬殿下!穆亲王病逝的消息,想必殿下已经听说,师父膝下并无子嗣,而今又恰逢殿下巡视陇南,师父的身后事,还劳殿下费心了。”
陇南距盛京甚远,春秋二祭、生祭、死祭,她也不能时时都照料到。
蔺相廷将茶一饮而尽:“特使哪里的话,王爷亦是我的皇叔,就算特使不说,我也会尽心办好此事。”
顾颜再举一杯:“多谢殿下。”
“今日得遇特使,相谈甚欢,只可惜我快离开盛京,否则,定要寻机会再与特使把酒言欢。”蔺相廷勾唇一笑,他对眼前这个识大体、有性格的特使大人,兴趣是愈加的浓厚。
顾颜抿唇:“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蔺相廷:“哦,特使此话怎讲?”此去陇南,他自己都不知能何时返回盛京,她又如何确信彼此还有机会相遇。
“师父骤然离世,我这个做徒儿的,是该去亲自拜一拜。”
蔺相廷闻言,笑容更甚:“特使也要去陇南?如此,陇南一行有你们相陪,我倒是不愁寂寞了。”
“还有谁也要去陇南吗?”如果她刚没听错,蔺相廷说得是你们,而并非你。
“就在昨日,我收到消息,陇南出了连环凶杀案。刺史周见上任不过一月,就连出两起命案,且衙门的人查了好些日,竟连个头绪也无。他知我与六郎关系匪浅,便托我请六郎去趟陇南,探破迷案。”
“连环凶杀案?”顾颜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上一世,沈朗潍确实有外出公干,而且一走就是好几月,不想,竟是去了陇南查案。
蔺相廷:“特使似乎也对查案有兴趣,等到陇南后,一切就拜托特使与六郎了。”
顾颜能破绑架案,是因为她前世就知成霁安是绑匪。在失窃案中,她能依线索查到楚山,也不过是运气好,碰到了虎子。每当夜阑人静时,顾颜也会问自己,若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只靠自己所学,她又能否侦破悬案呢!所以,当她听说陇南出了连环凶杀案时,想证明自己的心,已是迫不及待。
“若殿下与统领不嫌弃,我自当乐意献一份力。”
“如此,我们便说定了。不知特使准备何时启程?若是时间允许,你何不与我们同行。”
去陇南,行程最快也要半月,要顾颜半个月无时无刻面对沈朗潍,她想都没想,直接就是拒绝:“我不会骑马,与殿下一起也是拖累,况且,家父已为我筹备好一切,我们陇南再见。”
……
沈朗潍独自坐在厢房,茶是饮了一壶又一壶,却还不见蔺相廷回。就在他起身想离开时,蔺相廷就推门进来。
沈朗潍又坐下:“我倒想知究竟是谁家的娘子,竟惹得你舍不得回!”
蔺相廷也随他坐:“六郎也认识,就是典狱司的顾特使。”
“是她?!”沈朗潍即道:“她人何在?”
“我刚送她离开悦来楼,应是回了典狱司。六郎,你与顾特使共事许久,你可知她的喜好?”
他为何要打听顾颜喜好?难不成是……就在他若有所思时,就听蔺相廷又来一句:“瞧我真是糊涂,与谁打听不好,竟是问了你。”
“你都要离开盛京,就算让你打听到又如何。”是试探,也是愤怼。
蔺相廷:“六郎恐还不知,顾特使想去亲自拜祭皇叔,不日也要出发陇南。”
“她还与你聊了何?”她与他何时变得熟络,竟连之后的行程,也事无巨细道明。
“不过是闲聊而已。我见她对凶杀案很有兴趣,便做了主请她与我们一同探查,六郎不会因此怪罪吧?”
沈朗潍不禁暗喜,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顾特使耳通目达,有她相助,凶杀案自当早日侦破。”
第59章
顾颜回到典狱司后,便找来关于连环凶杀案的案宗钻研。她记得师父曾说过,破解连环凶杀案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找出受害人之间的共通点,有可能是彼此间的容貌相似,亦有可能是有着相似的生活背景……
每年入了夏,典狱司公厨都会准备绿豆汤,以供司卫消暑解乏。午后日头正盛,顾颜看了一会儿案宗也觉得身体疲累,便唤了云朵去公厨端两碗绿豆汤来。此时书房内也是闷热,她索性就大敞着门,让风透进来后,闷热感即消散大半。
正当她聚精会神翻阅案宗时,书案前缓缓走来一影,遮挡了大部分光。顾颜以为是云朵回来,她也没抬眼,只道:“你放下一碗即可,剩一碗你自己喝,你身子骨弱,可别中了暑,再耽误咱们后日去陇南的行程。”
“你是后日启程?”
闻言,顾颜猛然抬起头,正巧撞上沈朗潍那双深邃的眸。
“沈统领?!”
沈朗潍微微一笑:“在看案宗?”
顾颜点点头,起身迎他至茶案前坐:“午膳时,三皇子与我提及陇南出了连环凶杀案,闲来无事,我就想翻阅之前有关案宗,也好增长些见识。”
沈朗潍声音微沉:“他与你,可谈了有关案情?”
顾颜:“还未来及详谈,想等到了陇南后,再一起仔细研究。”
他在厢房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喝尽整整三壶茶,他们却连案情都没谈及!
顾颜见沈朗潍似有不快,便道:“我原是准备先与统领告假的,师父离世,我想亲自去他墓前拜祭。不想早上到典狱司后,你正好在忙,因此就耽搁,是顾颜思虑不周了。”她以为,他是因她去陇南,没提前告假,所以才不快。
沈朗潍忍下心中不悦,面色从容道:“无妨,你现在可有时间?我想先大致与你描述案情。”
顾颜乐此不彼:“当然有时间,那就有劳统领了。”
“死者有二,一是年四十的普通妇人,其家中高堂尚在,夫妻关系还算和睦,还有一子,年十八,是在药堂做学徒。经查,她无不良嗜好,也无得罪过人,身家背景亦是清白。第二位死者,年三十一,是打铁铺的铁匠,好女色,瞒着夫人在外与多人都有感情纠葛,经查后,其夫人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遂排除嫌疑。”
顾颜眉头微皱:“听统领所述,我发现此二人的生活背景并无任何的关联,衙门又为何确定是同一凶手所为呢?”
沈朗潍眼底透着欣赏:“接下来我所说的,便可解你的疑惑。他二人的死因皆为扼死,且都是被人掐断喉咙,窒息而亡。死后,还被割下了舌头,面部亦被施加墨刑,在脸颊处,都被刻了一朵银扇草!”
顾颜不解道:“银扇草?”在她印象中,并未听过、见过此植物。
沈朗潍耐心与她解释:“银扇草是陇南福禺一带独有的植物,因其果像一把银色的蒲扇,故而得名‘银扇草’。”
顾颜还是不解:“割下死者舌头,可以理解为泄愤,但凶手何故要在死者脸上刻上银扇草?”人已死,目的已达,又何故再施墨刑,还是刻上这银扇草?
沈朗潍唇角扬起,温柔看着她:“这就要靠你我齐心,一同破解这银扇草之谜!”
顾颜习惯了他冷冰冰待自己的样子,怎奈他不知何因突然就转了性,她一时还不适应,忙垂下了眸:“我经验尚短,一切还得靠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