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来不及细想,满心思绪便被面前纯良的雪白母马给吸引住了心神。
她轻轻抚摸着母马,柔声问道:“她可有名字?”
驯马人一怔,下意识回答:“殿下,这马儿还没名字呢。它们不过是供各位贵人玩乐的,在这猎场里迎来送往,哪能得着精贵的称呼啊。”
“是吗......”闻言,晴方有些失望,她不由得想到曾经的往事。
那是两年前的秋猎日,归来时,额间汗珠顺着英挺的剑眉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当日秋猎的彩头,是一根精美绝伦的马璎珞,丝线莹润,其上缀满的珍珠、玛瑙与翡翠交相辉映,走动间叮当作响。
按照惯例,沈昀昭自然也是一股脑儿地往她的怡荷苑送去。
她拿着这根珍贵的马璎珞,却是无可奈何地问沈昀昭,“哥哥,我又无马,送我这个有何用?”
沈昀昭却满不在乎,发梢随意束起,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光洁的额前。
听闻抱怨,他非但没有丝毫懊恼,反而单手摩挲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笑意,“别急别急!当下没马,可不意味着往后也没有。”
说着,他上前一步,眼中光芒笃定:“明日一早,哥哥就去城中最好的马市,挑一匹最俊、最温顺的马配给你如何?”
晴方听着开怀,却是不可受控地剧烈咳嗽起来,丝绸手帕上顿时洇出血液,看到此情此景,她偏头无奈,“哥哥瞧我这般,哪是能够骑马的样子?”
闻言,沈昀昭的眉飞色舞一下静了下来,他下意识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不怕。”
晴方眼中困惑,抬眸望他,正好撞入沈昀昭的一腔柔情。
他掌心余温在她发顶盘旋,复而继续道:“病总是会好的,明日不买马,我们先想想若是你有一匹马,该当如何?”
晴方感到暖流淌过,抿唇微笑,“那最为紧要之事,便是要给它取个名字。”
说着,她狡黠看向沈昀昭,“不过啊,肯定不能像兄长的那个黑风一般。”
见晴方笑意渐起,沈昀昭也开怀起来,双手伸向她的腰际,指尖精准地捏住她腰间的痒痒肉,一边不轻不重地挠动,一边佯装恼怒。
他剑眉微蹙,俊脸上却藏不住促狭的笑意:“说!黑风这个名字到底哪里不好?在我看来,威风凛凛,多好听!”
晴方瞬间被逗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回荡,左右扭动着躲避他的“攻击”。
她奋然道:“就是不好!若是我有一只小马,必定要叫它霜华才好!”
驯马人站在一旁,瞧着晴方眉眼低垂,久久未语,误以为她是因马儿尚无名字而心生不悦。
他忙不迭地搓了搓粗糙的双手,赔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殿下,您才思出众,若是愿意,能否赐它一个名字?”
晴方从回忆中抽离,听见驯马人的话,眼神发亮,“真的吗?能让我给她一个名字?”
驯马人额头发汗,连声道:“自然是真的!往后这马儿有了您取的名,必定身价倍增,旁人瞧见,都得赞一声呢!”
“好。”晴方发自内心的发笑,说出了那个一直居于心中的名字,“那便叫霜华吧,她浑身雪白,如霜雪般纯净,这名字也称她。”
驯马人转身向那马,抬手轻轻抚过马鬃道:“从此以后,你便叫霜华了!听见没?”
说罢,他还轻轻拍了拍马脖子,那匹马似能听懂一般,晃了晃脑袋,马蹄在地上轻轻刨动,仿佛在回应驯马人的话。
驯马人又转过身,望向晴方,脸上堆满谄媚:“殿下,您给的这名字,简直跟这马儿绝配,往后它定能成为猎场里的佼佼者!”
晴方微微笑,不作此话回应,只是接着道:“带我上马吧,我要和霜华好好相处一番。”
说罢,目光转向那白马,笑意温柔。
“殿下,您瞧好了,上马时,先抓住缰绳,踩着马镫,借力而上。”驯马人一边耐心讲解,一边亲身示范。
晴方凝视着驯马人的动作,脑海中又浮现出沈昀昭往日上马时潇洒利落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依样而行,指尖刚触碰到缰绳,霜华便温顺地晃了晃脑袋,似在安抚她。
在驯马人的协助下,晴方轻盈地跨上马鞍。
霜华稳稳地站着,四蹄如扎根般坚定,随后缓缓迈开步伐,动作平稳,仿佛知晓背上之人是初骑。
微风撩起晴方的发丝,她低头看着霜华柔顺的鬃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一种别样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扬眉看向远处,那边正是那些贵族公子们骑行的地界。
哥哥你看,我也能骑马了。
晴方一时间放松身子,手下动作也大胆起来,满心满眼的都是欣喜,也就没有注意马下驯马人的小动作。
忽的,霜华突然发出凄厉嘶鸣,不知怎的竟剧烈抽动起来,她一把挣开驯马人拿着的绳子,驯马人踉跄后退。
晴方还未来得及攥紧缰绳,整个人已被掀得仰面贴在马背上,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她惊声大喊道:“霜华,不要——”
霜华对晴方急切的拉扯和呼喊充耳不闻,仰起脖颈,长嘶一声后,撒开四蹄朝着远处幽深的密林狂奔而去。
刚闯入密林,尖锐的荆棘便如张牙舞爪的恶魔,肆意划过她的裙摆和手臂,瞬间留下一道道血痕。
枝叶荆棘划伤还是其次的,霜华仿若发了狂,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速度越来越快,风在晴方耳畔呼啸而过,刮得脸颊生疼。
第14章 迷心草晴方连忙发问:“迷心草汁是什……
她紧紧攥着缰绳,指节泛白,试图控制这匹失控的马,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霜华带着她在密林中横冲直撞,每一步都震得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甩落马背,摔得粉身碎骨。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双手死死揪住缰绳,声嘶力竭地呼喊:“霜华——求你停下!好不好!”
晴方发丝凌乱,眼神中满是绝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被狠狠甩落,命丧荒野的可怕画面。
我不能死!她在心底疯狂呐喊。
历经千辛万苦,才摆脱了病榻的纠缠,拥有这健康的身躯,怎能就这样命丧于此。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让疼痛驱散恐惧,拼尽全力操控缰绳,妄图让霜华停下。
忽的,身后传来马蹄声疾,“福熙妹妹!”
尽管声音被枝叶过滤得有些模糊,但凭借那独特的声线,她还是瞬间辨认出,来者正是姬桓。
刹那间,紧绷的神经猛地松弛,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划过沾满尘土的脸颊。
她从未想过,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伸出援手的竟是这位名义上的兄长。
可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竟是带了几分不满,“不行!这马太快了,我竟然追不上——”
这时,从旁边传来一声轻啧,她僵坐在疯狂奔跑的霜华背上,脖颈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根本不敢有丝毫转动,心脏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毫无预兆地袭来,晴方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竟腾空而起。
晴方只觉身体如坠云端,天旋地转间,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待周遭的颠簸渐渐平息,她才缓缓睁开双眼,一股陌生却又带着阳刚气息的温热贴着她的身子。
原来,她整个人向后倾倒,后背紧紧贴合着一具结实的胸膛。
晴方连忙侧身往后看,意识到身后之人是沈昀昭,又惊又喜。
那剑眉之下,深黑的眼眸仿若幽邃的寒潭,专注地直视前方,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日光的勾勒下愈发清晰。
尽管两人靠得极近,晴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可沈昀昭始终未施舍给她哪怕一丝目光。
晴方带着几分失落,重新往前看,就在这时,她瞳孔骤缩,只见霜华如脱缰的野马,发了疯似的朝着前方一棵粗壮的古树狂奔而去。
那棵古树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粗糙的树皮宛如狰狞的兽皮,在日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霜华若直直撞上,必然头骨碎裂,血溅当场。
晴方下意识大喊道:“哥哥!救霜华!”
沈昀昭的身子一僵,但很快便将目光移向前方那只白马身上,连忙侧身从箭壶中抽出羽箭,弓弦被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拉开,箭尖瞄准马腹时,箭头折射出森冷的寒芒。
风卷着松涛掠过耳际,利箭裹挟着破空声疾射而出,精准没入马腿,白马发出哀鸣,前蹄一软栽倒在土地上。
沈昀昭乘马带着晴方向前,在白马倒下的地方停下来。
他深色眼眸看不清思绪,平淡道:“下来。”
晴方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连忙翻身下马,因为不熟悉而有些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身后的姬桓匆匆赶来,他停马翻身下来,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晴方,忧心道:“福熙,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