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突然被顺风叫住，“居士留步。”
沈昀昭停住步子，狐疑望向他，问道：“何事？”
顺风眯眼笑道，“今日我物归原主心情大好，便赠居士一句真言。”
他轻飘飘留下一句：“魂牵两世同一缘，相逢原是命中因。”
说罢他便抬首离去，不作停留，出奇快的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沈昀昭听了这话全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记住他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继续往还皱着眉思索的晴方处走去。
他眼眸中闪烁着不耐烦，没好气道：“故人见也见了，可以跟我回去了？”
对沈昀昭而言，福熙能跟着他回去就成。至于其他的，他不用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晴方怔然点了点头，手中的璎珞圈抓得更紧，如今经过这一遭，她自然对顺风所言有几分敬畏，可他今天所言之事实在太过离奇，叫她不敢相信。
沈昀昭见她点头，便也宽了心，转身便向马匹走去，回头时还不忘提醒道：“想好了就自己过来。”
晴方木然跟在沈昀昭身后，她低头看着璎珞圈，指尖触碰到那个“柔”字刻字时竟陡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熟悉之感。
第28章 旧忆现那是时隔多年，她感受到的，触……
霎时间,她的记忆中忽然闪过一段从未有过的画面。
那是在一处精美的宫殿之中，比起那时候在宋贵妃处的永乐宫布置更甚，看得出是个身份尊贵之人居住的地方。
接着，一个年轻的面容便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拿着拨浪鼓的女子柔荑。
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只不过比起先前记忆中的,此番记忆中的似乎更加年轻。
“我的好孩子,从此你就叫柔儿了,好不好？”是刘氏。
一瞬之间,那模糊的面容就此清晰起来，那张年轻的面容正是十五年前的刘氏。
那么，这处布置精美的宫殿，也就是十五年前的蒹葭宫。晴方被这画面刺激的心慌，可脑海中的记忆却不给她似乎喘息的机会。
突然,画面一转，来到她曾经在皇宫中见过的养心殿画面。
她的脑海中赫然出现了康帝年轻的面容，她看见对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那眼神中的欣喜与怜爱不似作假。
“柔儿，你是我大康的福星，定要保佑大康风调雨顺,子民安居乐业。”他如是说道。
而帝王身侧站着的，立着一位陌生的道士。
其衣饰与顺风真人极为相仿,然而质地却更为上乘,在殿内烛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微光，周身萦绕着矜贵之气。
她听见那道士的声音，“陛下，这是我已经请师傅护佑过的璎珞圈,可保殿下一世无虞。”
接着，晴方身旁的侍女便将璎珞圈为她轻轻戴上。
康帝似乎对这璎珞圈很是感兴趣，晴方听见他好奇向道士笑问道：“这小小的物件，竟是如此奇特？若是让柔儿受伤，可该当何罪？”
康帝虽然是调侃着的语气，那道士的笑容中却浮现一抹悠长笑容，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小身影戴着的璎珞圈上。
“若是人伤得连璎珞圈都护不住，那便是祸之将至，福亦不远了。”道士悠悠拽了拽自己的络腮胡，旁边的康帝只是默默无言。
还没等晴方看清那道士的模样，接着画面便是又一转，来到了一处她从未在皇宫之中见过的地方。
这次画面中有着不少人。
康帝背着手，严肃地站在她的跟前，目光所及是跪于一片的太医们。
“你们告诉我！九公主为何会昏迷不醒？”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那帝王威严却让那些太医们伏地低首，大气都不敢喘。
而另一边站着的则是一群穿着精美宫装的妃嫔公主们。
为首的女子身姿哀戚，正是刘氏。她手中的帕子已然被泪水浸湿，却依旧止不住悲戚，只是默默垂泪，一语不发。
晴方的目光越过刘氏，看向她身后，这一看，惊得她瞪大了双眼，仿若被定住一般。
站在那里的，竟是年轻时的宋贵妃！
晴方强压下内心的震惊，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瞧这站位，尊卑有序。想来那时的宋贵妃品阶尚不及刘氏，大概率还只是妃位。
而宋贵妃身下还站着一个小女孩，此刻正紧紧依偎在她的怀抱中，跟如今姬菱的面容对比起来，正是相似的缩小版。
她已经可以断定，这段记忆属于姬柔。
还没等晴方想明白些什么，那些记忆便像流水一般抽离出她的脑海，眼前景象又回归至当下的现实之中。
她失神地往前走，却蹭地一下撞到一个坚实的背影。
晴方吃痛地揉擦着自己被撞红的额头，眼神之中略带埋怨地望向那个使她被撞的罪魁祸首。
沈昀昭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缓缓转过身子看过来，正好撞进晴方那双正不满情绪的眼眸中。
他勾唇挑眉道：“怎么，那道士是个瞎子，难不成你也变瞎了？”
沈昀昭的话语裹挟着丝丝讥讽，像细密的针，直直扎向晴方。晴方只觉心头“噌”地涌起一股怒火，不满情绪瞬间蹿至顶点。
看着晴方的模样，沈昀昭虽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挑衅晴方，看她能如何发作。
晴方只是不止地揉着自己嫩白的额头，快步走过沈昀昭，往那马匹方向走去，不发一语。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当下最妥帖的应对之策，便是把沈昀昭视作
空气，对他的一言一行充耳不闻，一个字都不回。
沈昀昭既存心挖苦，她又何必理会？
身后的沈昀昭见晴方没说话，自己没能收获想象之中她吃瘪的模样，一时也顿觉无味，便也快步走上前，先晴方一步上马。
“你既然身体大好，那便坐我后面吧。”他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扬眉望着晴方。
“坐就坐。”晴方一提裙摆，幸而先前在木兰围场得了那驯马人一番指导，如今她自己也能上马，不必在这关头还要拉下脸求着沈昀昭。
晴方稳稳坐在沈昀昭身后，可身下的马却是迟迟未动。
她颦眉，正想出声询问沈昀昭何意时便听见从前方传来的悠悠声音：“公主殿下，抱紧我的衣服。”
晴方不想接触他的身体，一时之间便是没作他动。
沈昀昭似是也明白她的小心思，他嘴角微微一勾，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也不言语，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后撒开四蹄，马蹄急速踏地，带起一阵烟尘。
这突如其来的迅猛加速，让晴方一个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晴方皱眉大喊道：“你就不能慢点吗！”
沈昀昭依旧不语，只是加速。
而晴方为了不被甩下马背，她下意识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沈昀昭的衣衫，整个人也被迫紧紧贴在他那精壮结实的后背上，脸颊因为窘迫瞬间变得滚烫。
说来惭愧，感受到沈昀昭薄衣之下传来的阵阵温热时，她竟然不可受控般想到曾经与他一同玩捉迷藏时的场景。
那时的她刚进沈家，沈昀昭便不知从何处找了一大堆孩童和她一同玩闹。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成了那遭罪的捉人者。他们在沈府中四处寻找藏匿地方，却因时间不够而仓皇逃窜，钻入了一处拥挤的壁柜之后。
她糯糯的嗓音让正在变声期的沈昀昭听着十分受用，“少爷，我们躲在这里真的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可这少爷二字实在听着刺耳，沈昀昭轻拍她的头顶，佯装不满道：“说了多少次，我是你哥哥，来，叫句哥哥听？”
晴方不敢，她的父母死在战乱之中，她在街道里坎坷求生，如今虽是被沈将军带回了府，却还是不敢僭越半分。
因此，她聪明地选择忽略这个问题，继续眨着那双灵动的乌黑大眼，盯住沈昀昭道：“我们躲在这里真的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见她不肯唤声哥哥听，沈昀昭扶额无奈，却还是耐着性子回应道：“你还不信我吗？我说了他们找不到便是找不到。”
可惜，少年沈昀昭的话语实在不足为信。下一瞬，他们便听见这处房间进来了捉人者，正在四处检查。
晴方害怕地瑟缩成一团，沈昀昭注意到她的动作，主动靠近，并且将她小小的身体牢牢护在身后。
那是时隔多年，她感受到的，触手可及的温暖。
她正下意识想要将头靠近，想要让这温暖持续地更久，沈昀昭却陡然站起身子，让她的动作不得不停止。
她有些失落，缓缓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无助与怅然，望向身前护着自己的沈昀昭。
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瞥见，从他护着自己的身躯缝隙处，透进几缕光线，而光线之下，几道捉人者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