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脖子上多出一串编码,54128。
数字编码,没什么规律,应该只是计数编号用的。
和室友脖子上的编码很像。
她下意识摸了摸颈侧,当然擦不掉鲜艳的颜色,也无从看出这串编码是怎么弄上去的。
她这是昏迷了多久,那个跟踪狂貌似趁着她昏迷,做了不少事情。
南芝桃又四下寻了寻,这里太干净了,找不到一点趁手的武器。
她正犹豫要不要打碎镜子,拿上一块碎片当作武器防身,门突然被敲响。
“主人,醒了吗?现在是起床时间。”青年声线清朗,心情听着很不错。
南芝桃暂时放弃找武器的打算,牢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制服整齐的青年驻足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眸含笑。
祂收起了耳朵和尾巴,没再用青年警官的清秀面貌,但黑白渐变的发型很是乖张,眼瞳也恢复了少见的灰蓝色。
“比起我,你更像个要关在笼子里的家伙。”人类少女冷眼看着祂,道。
南芝桃说完,自己先愣了下。
受蜂王意志的影响,她的脾气好像变得不受控制,有些暴躁。
她嘴唇动了动,也并不想道歉,只能冲青年补上一个抱歉的微笑。
看起来更像是挑衅了。
牧烬灰没有受她激怒,祂抬手正了正帽檐,笑容依旧,下垂的眼角尤显无辜。
看起来像是回以主人的挑衅。
转而,祂又低头看了看腕上的终端:“我看看,等吃完早餐就是放风时间,我再带您四处逛逛。”
祂的尾巴不见了,但笔挺站在门边的姿态,无端流露出一种摇尾巴的样子,像条等待去散步的狗。
无声等待了片刻后,祂的主人终于挪动了步子,走向祂。
一边走向祂,一边面色不虞。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扮作内敛无害,轻微蹙起的眉头依然把她的情绪都暴露了出去。
微蹙的眉头并不凶,只是带着点偷偷瞪祂的意思。
而非蜂王那般毫无感情的俯视、冰冷的考量,她可算变了回来,变成祂从一开始就认识的人类少女。
少女瞪祂的神情突然一顿,转而又用有些奇怪莫名的眼神看祂。
牧烬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笑容太过。
祂又抬手压了压帽檐,也一并压了压嘴角,侧过身子,请她出来。
“走吧。”
路过祂身前,南芝桃瞥见祂的胸口,金属铭牌上清晰地刻着几个字。
“代理监狱长”。
这位代理监狱长藏起耳朵和尾巴,又一次混迹人类当中,一路领着她,边给她报上早餐的菜单。
“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我想想,饭后或许可以给您点一杯蜂蜜水。”祂道,“您要甜的,还是不那么甜的。”
南芝桃没有理会祂话里有话,她安静地打量周围的环境,透过室内走廊边的开窗,能看见外间的广场,貌似是活动场所。
再远眺出去,齐整的楼栋占据了视线,每栋楼似乎都一模一样,看得人眼花,分不清方向。
她视线扫过窗外,又转了回来,看向前方,迎面走来押解囚犯的狱警。
她本想垂眸,表现得不那么四处打量,容易让人误会她想要越狱。
可是看见什么,她的步子倏地顿住了。
被押解的犯人尤其高大,比身前身后的狱警高得多,一眼就能看见。
拘束服捆住了祂的双手,半长的黑发搭在后颈,额前偏长的刘海险险挡住了眼睛,整个人危险又沉郁,垂敛的眼睫微微一抬,猩红的眼睛在黑发间若隐若现,看不清眼角有没有痣。
狱警向代理监狱长致礼,被押解的犯人也抬眼瞥了下。
祂扫了眼在走廊里路过的一男一女,转而又不感兴趣般垂眸,面上什么神色也没有。
哪怕擦肩而过的少女分明没忍住,止步望着祂,祂也不做任何反应,拖着脚上的镣铐走了过去。
纪酒。
南芝桃张了张嘴,没喊出来。
被押解走过的犯人,竟然和她家里的影子长得一模一样。
纪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祂不是不能离开公寓吗,不对,祂真的是纪酒吗,可是祂和纪酒一模一样。
衣领下的刺青若隐若现,腿上的镣铐貌似也完全相同。
只是她送给祂的发夹不见了,祂的刘海又垂落了下来,一直挡住了红眼睛和泪痣,就像和她刚刚见面时一样。
“嗯?怎么了?”在前面带路的牧烬灰回头,祂好似才发现少女的步子停住了,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不解。
也好像完全没在意,刚刚属下押解过的那个犯人,明明一看就不似人类。
南芝桃已经收回了眼神,勉强冲祂笑了下:“没什么。”
牧烬灰的视线越过她,看向走廊尽头,被押解的犯人走过转角,消失在那里。
祂道:“今天上午有一场死刑执行。”
闻言,人类少女的神色微微一滞,身侧的手指也收紧了。
牧烬灰貌似没发现她的变化,又转过头去,顺口说道:“您要是好奇的话,等吃完早餐,可以过去看看。”
安静了片刻后,黑发少女轻轻应了一声。
诡并不会死,诡应该不会死。
南芝桃垂眸,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室友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好事,至少一起逃出去的帮手有了。
祂的影子用来逃跑再好不过。
她注意到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影子还会被抓、被关在这里,祂为什么不跑。
莫名的古怪和违和感涌上心头。
但当着跟踪狂的面,她没有表现出来,在祂的引导下领了一份早餐,坐下吃饭。
实际上她根本不觉得饿,东西吃进嘴里也没多少饱腹的感觉。
受蜂王降临的影响在前,南芝桃无法断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黑白发的家伙虽然穿着制服,坐姿却不算端正,十分随意地坐在她对面。
祂手指交叉,支起胳膊,自如地把下巴搭在手背上,弯着眼眸看她用餐。
祂的心情实在好极了,无时无刻不是笑眯眯的,尾巴露出来的话肯定也摇个不停。
南芝桃很快吃完了饭,祂又像刚开始说的那样,领她去放风,散步。
以及围观死刑执行的现场。
高大健硕的男人被压倒在地,不做丝毫反抗,以祂的体格和能力,分明能够轻松摆脱桎梏,可祂却没有。
而是堪称乖觉地被压在地上,枪口对准了祂的后脑。
祂的红眼睛却忽地一动,微微侧目,貌似看见了谁,认出了谁。
南芝桃对上那双红眼睛,半遮半掩地藏在发丝后,露出的眼神很熟悉,本来应该在玄关等她回家。
她脚尖下意识一动,又忍住了。
没事,诡不会死。
纪酒也不会死。
她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
那被压在地上的男性诡异突然动了动嘴唇,貌似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随着一声枪响,血和组织切实溅了出来,溅了一地。
身体向侧方倒去,一身闷响,南芝桃恍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屏住了呼吸。
“好了,结束了。”牧烬灰凑上来,微微弯着腰,低头看向少女的脸。
祂面露关心:“您的脸怎么这么白?”
狗狗眼流露出体贴的热络:“是不是吓到您了,真是抱歉,我忘记了,这种事情肯定会有点吓人……”
祂好心伸手,扶住少女的肩,像个体贴的绅士,就要搀扶吓坏了的少女回去。
南芝桃挣了一下,这才发觉,她的力气又变回了普通人类的力气,挣脱不开青年的桎梏。
她被祂推着走,用力地回头去看,那倒下的身体还没有复活,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被打碎的头颅也没有还原。
“纪——”她骤然出声,灰蓝色的眼睛突然凑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打住了她的话。
“怎么了?”牧烬灰问。
“您认识刚刚那个死刑犯吗?”代理监狱长笑着问。
南芝桃把呼喊咽了下去:“……不认识。”
“那就好,如果是认识的人,那刚刚也太吓人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在眼前呢。”青年笑眯眯地说。
祂的语气和措辞未免太有暗示性。
南芝桃没说话,也没有承认认识或不认识。
她沉默下去,继续跟着青年,参观了监狱内的其他设施,也从祂口中得知,这里就是三号监狱,在人类眼中沦陷已久的地方。
下午有自由活动时间,室外是两个活动场地,中间用围栏隔出了一条过道,一路参观,南芝桃总是要去瞥人群的脸,试图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可是纪酒的个子那么高,如果祂没事,她肯定一眼就能看见。
黑发少女貌似不太高兴,一路揣着些心事,牧烬灰仿佛全然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