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们则突然凑上前,她瞬间的微小表情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阴沉的触足们挤占了她全部的视野,一并捆束起了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湿滑的家伙猛地捆住了她的腰身和脚踝。
仿佛一张陡然收拢的网,直接把她圈在了里面,桎梏住。
“人鱼的求偶歌很好听,和孩子们的亲热也很舒服。”极快地分析完她的表情,祂轻缓地吐出了结论。
南芝桃的心率飙升。
“是因为我不会唱歌?”祂撕下人皮,瞳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还是说,我不如孩子们舒服?”
祂凑到她面前,唇瓣抵着她的嘴唇,仿佛要把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吃进嘴里,搅碎,咽下去。
说话,回答祂。
祂的眼神是这么说的,祂的触手们也摩挲着催促她。
但祂现在表现出的状态实在太危险了,南芝桃的心跳一再加快,过快的心率让她心口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好难过。”怪物在她眼前喃喃,“这是难过的感觉吧……”
祂自己也不太确定,继续问:“我还很忌恨……”
祂身后,几条触足伸出来,在南芝桃的视线里,那几条触手模样尤其可怖狰狞,光滑软韧的表皮上外翻出圈叠的倒刺,甚至称得上丑陋。
不似她印象里那么贴心可爱。
“那条人鱼漂亮吗?祂比我更契合你的审美?”未婚夫继续追问着,却自言自语,“也对,毕竟是人鱼,不像我的触手……”
南芝桃终于找回了声音:“祂没有你贤惠,你的触手们平时也都很可爱,我很喜欢。”
祂的瞳仁定了下,这次也一样捕捉了她细微的表情。
好像是实话。
“弥尔斯的脾气确实很差。”祂垂眸道。
南芝桃果断肯定了祂的说法,又想起了一些细节,对谎话缝缝补补:“祂是被母亲逼迫才来转化我的,祂看不上我这个人类,还把我手上的戒指很嫌弃地扔掉了。”
她发现怪物未婚夫的神色稍微舒缓,果然很介意戒指被扔掉的事情。
“我不想同类来打扰我们的婚约,我可以不回溯到第一天……如果我把你关进巢穴,你会扣我的分吗?”祂貌似绅士地征询起她的意见。
南芝桃:“……会,会扣光。”
得到答案,触手怪物神色沉郁。
祂转头看见自己狰狞的触手,并不想把忌恨的丑陋形象留在她的印象里,更不想被扣分。
时间回溯。
南芝桃摇了摇头,她暂时吃不下东西。
忽地,她微顿,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发生过,她的心突兀地猛跳了一下。
未婚夫的触手正贴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她侧目看过去,未婚夫一如既往的神情平静。
“睡吧,我相信你。”祂说,“剩下的事情我去处理,你先好好休息。”
祂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南芝桃迟疑地躺下了,这次轮到未婚夫的触手们陪伴她。
触手们轻轻拢着她,温驯得不见半分狰狞可怖的姿态,仿佛陪伴入眠的小熊玩偶。
贴心,贤惠……大度。
就算高傲的人鱼更契合人类的审美,但这些品质才是丈夫该有的。
而且祂有很多个试错的机会,只需要回溯就好,祂永远都是最贴心的那一个。
奥格图的视线扫向终端,祂的那位人鱼朋友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在等祂先开口。
第49章
在人类的社交文化中,插足别人的感情和质问第三者都不是体面的事情。
奥格图的触肢沉默地点了点终端,并不想质问对方。
祂的未婚妻言辞间表明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只是意外和误会。
至于她那时候的犹豫,以及逼迫她开枪后,她表现出的恼怒情绪,祂的每一只触手明明都耿耿于怀,现在却反复告诉自己无需在意。
逼得太紧,未婚妻子会讨厌祂的。
有些事情不挑明反而更好,倘若妻子喜欢野花,丈夫又不能容忍把野花种到家里来,不如当作不知道,还能给妻子留下好印象。
触足转而向两个小怪物下达了任务,把那些搁置的工作和繁琐的事宜都安排给了祂们。
至少让祂们一段时间都抽不出空来,不要天天想着怎么和妈妈交配。
奥格图的触手们各自忙碌,又着手筛选出部分降临参与的项目,黎明生物对待人和诡的态度都一样保守,从不偏向某一方,只以利益为主。
但现在,附脑们聚集在一起,向主脑传达出它们一致的偏向,以雌性为主。
主脑虽然叫停了它们纷乱的想法,但也正视起打压降临的念头和冲动,综合分析各个项目的进度和得利,评估优先级。
至于人鱼们,迈阿德家和黎明的利益牵扯过深,难以分割。
奥格图评估再三,最终将矛头先对准了降临这一人类组织。
在祂决定暂时保留和人鱼们的合作时,海上游轮里,直到晚宴结束,某位迈阿德姓的金发少爷也没有露面。
某间完整的卧房里,一面镜子突然被摔得粉碎。
镜片迸溅,每一片细小的碎片上,都倒映出同一张金发金曈的面孔。
虽然能够自由行走,弥尔斯还是习惯性地坐在轮椅上。
祂一整晚都在照镜子,从惶恐到愤怒,最终无法忍受,扔掉了镜子,任由它在墙角摔得粉碎,伸手捂住了先前被打烂的半边脸。
“混蛋……混蛋!该死的……”祂的手指用力扣在泛红的眼眶里,唇瓣吐出些反复咒骂的话语。
被光能子弹灼烧的痛感长久挥之不去,哪怕伤处很快就痊愈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祂却始终觉得脸不如受伤前漂亮。
祂的脸,祂的脸!
弥尔斯极其用力地喘着气,回想起她口中的称赞。
那些赞扬祂美貌的词汇无非是漂亮,毫无新意,此时却成了一种执念,潜藏着莫大的慌张。
如果祂不漂亮了,她还会喜欢祂吗……
柔金的眼睫颤了下,一颗小珍珠坠落,叮铃一声砸到地面上,惊醒了弥尔斯。
祂笃定那个丑陋的触手怪物一定是故意的,眼前却反复浮现出人类少女被触手缠满身体的画面。
那些丑陋的触手顶着未婚夫的名义,公然缠住她的肩颈、腰腹还有手臂。
她当时切切实实举起了枪,手腕上裹着几只触足,让祂难以分辨,那枪口究竟是谁有意要抬起来、对准祂的。
如果真的是她执意要开的枪……弥尔斯的心口又开始痛了。
彼时混杂着双腿进化的痛楚,现在能够自如行走后,冗余的疼痛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祂能够清晰分辨出的刺痛,像刺一样扎在心口上。
祂抬手攥住衣领,几乎揉皱了那处昂贵的丝绸布料。
惯常高傲的金发少爷此时陷入了反复的怀疑中,不断地回想着她说过的话、露出的表情、做出的动作,好从中找到不是她开枪的证据。
直到良久,祂才勉强说服了自己,把一切都推置到奥格图头上。
看看祂那些丑陋的触手,再看看祂漂亮的金色鱼尾,每个人类都知道怎么选择。
奥格图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瞄准了祂的脸,多么丑陋的心思,就和祂的触手一样丑陋……
祂全然无视自己做的事情——
比如对着别人的未婚妻哼起求偶的曲调,试图和她在水中来一场荡漾的性事,又比如用美貌也好、家世也好、歌声也好,试图挤掉她的未婚夫自己上位……
祂的任性不曾改变,在说服自己之后,仓惶的情绪被怒意压下,祂想要质问,想要报复。
祂拿起终端,母亲的消息却先跳了出来。
【我的孩子,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祂才没有逃避,祂只是……
弥尔斯有意要反驳母亲,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但很快,祂就想到了。
祂只是在等奥格图的反应而已。
该慌张的诡明明不该是祂,明明应该是触手多得数不清的丑陋怪物。
哪怕奥格图的类人皮囊再怎么好看,顶多和祂不相上下,弥尔斯笃定,她应该更中意两个形态都很漂亮的诡才对。
祂气愤地编辑起文字,打算应付完母亲就去嘲讽那只触手怪物。
却全然没有想到,距离南芝桃从祂身边逃脱已经过去了太久,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她的未婚夫始终不曾和祂联系。
一般这种情况,要么她的未婚夫彻底放弃了多情又花心的未婚妻子,懒得掺和与情夫的争执。
要么就是有意的无视,如同某种微妙的默认,却保留体面、避而不谈。
弥尔斯的信息尚未发送出去,母亲的话先一步跳出来。
【对了,奥格图托我向你转达歉意,祂可能误会了什么,希望你没有受伤。】
【这件事先就此过去,等过段时间,你可以再找机会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