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大院里遇到了几个认识的人,一起聊了会儿天,赵晓丹说:“靳哥的爸妈打来电话,想让他去大西北。”
“他同意去吗?”
“好像不同意,我也是听老首长的保姆说的。”
“现在高考是没指望了,但我爸说政策肯定还会有调整,咱们得耐心再等等。”
“……”
很巧,没两天,周梨在大院里遇到了靳屿成,问起这件事。
“听他们说,你爸妈想叫你去大西北?”
他笑道:“消息还挺灵通。”
“是晓丹他们这样说的。”周梨问,“你要去吗?”
他无所谓地说:“就算是去,也只是去探亲。”
“哦,你之前去过吗?”
“没有,但是据说条件很艰苦,我舅不让我去探亲,怕出事。”
周梨问:“那你不去?”
“再看看,反正天天在学校也没课上,闲得都快长草了。”
这年春天,听说靳屿成在一个大人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大西北。此时的气温逐渐上升,脱去了厚重衣服,周梨感觉一身轻快。
再不久,夏天到来,周梨再次遇到了靳屿成。
那是个周日,周梨休息,穿着一条白底小碎花的连衣裙,扎了两条辫子,去服务社打酱油。
拎着酱油瓶走出店时,前面正好有个人走过来,看着她,眼睛滞了一瞬。
周梨惊讶地喊了他一声:“靳屿成。”
靳屿成这才恢复了正常,看着她手里打满了酱油的瓶子,说道:“这么巧,打酱油?”
周梨点点头:“嗯,好久不见。”
“你什么时候从西北回来的?”
他说:“回来两星期了,在那儿吃了一个月的风沙。”
又忽然打量了她一下,问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不光长高了,据他们说也长白了,并且越来越好看,之前只是一个黄毛丫头,一个春天过去,周梨好像变了个人。
周梨笑笑:“是高了几厘米。”
其实他也比去年高了些,不过大概是真正蹿个子的年龄还没来,所以不是特别明显。
今年他们都15岁,周梨说道:“原本你这会儿应该在念高一,马上就高二的。”
他却看着她,扯了个笑:“原本你也在念高一吧。”
“是哦。”周梨愣了愣,随后不好意思笑了笑。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立,笑着笑着,互相看一眼对方,突然安静下来。
少女的羞涩突然在这一瞬爬上了双颊,周梨收收眼神,看了眼别的地方,说道:“我得赶紧回家了,我嫂子还在等着酱油炒菜。”
“去吧。”靳屿成偏头示意她前行。
周梨点点头:“再见。”
她大步地朝前方走去,初夏的阳光透出树叶照下来,斑驳光影落在少女轻盈柔软的肢体上。
靳屿成皱皱眉。
也没多久,这姑娘的变化还挺大。
……
放暑假后,大院里的孩子每天都很闹腾。
周梨很少去大院外面,只听哥哥说现在外边乱得很,中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恢复正常上课,这些没课上的学生,尤其是十来岁的男孩子,一个个都堪比危险分子,打架闹事的情况屡见不鲜。
周梨有次下班路上遇到了靳屿成。
去年暑假他回舅舅家了,周梨便好奇地问:“你没回你舅舅家过暑假么?”
他说:“住了两天,又回大院了,他那儿也不太平,还有两个舅舅又在外地。”
“哦。好吧。”周梨跟他往前走。
“要不要喝汽水?”他问。
“好啊。”夏日炎炎,喝汽水还是挺舒服的。
买汽水的时候正好遇到许志东,这个瘦猴子一样的男孩,顺便让靳屿成请喝了一瓶汽水,还嬉皮笑脸说:“谢谢靳哥。”
靳屿成道:“你最近少跟海院那边的人往来,我前几天又听说他们要揍你。”
“他们也就吓唬吓唬而已,谁怕他们啊。”
周梨也道:“还是当心点儿好,万一被逮起来了,还得受一回罪。”
许志东原本就觉得周梨眼熟,现在盯着她,瞧了许久:“你是周梨吗?以前靳哥的同桌。”
周梨:“你才认出我!”
“你变得还挺大的,我刚刚还以为是哪个我不认识的人。”
三个人喝了瓶汽水,也没聊什么,周梨便回家了。
但是自从这天之后,周梨会时不时遇到靳屿成。
有时候晚上去乘凉,也在篮球场附近遇到他。他似乎很喜欢请人吃东西,遇到周梨后,不是请汽水就是冰棍,要不就是酸梅汤。
有一次周梨问:“你怎么老是请我吃东西?”
五官俊朗的男生说:“请你吃个冰棍儿,喝个汽水,你还不乐意?”
“当然不是不乐意,就是觉得你老是请我,我不请你的话,好像也不好。”
他笑了笑:“也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你要真想请我什么,不如念英语给我听吧。”
“什么?念英语。”周梨始料未及。
靳屿成说:“主要是你英语读得确实好听,现在我们也不上课了,有时候我还怪想念能正常上学的日子。”
周梨心里沉了沉:“可是我现在也没课本。”
“我那儿有,星期天你有空不。”
“有,我们最近没有演出任务。”
“那好,老首长不在家,你下午过去。”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周梨当时一听见他说想念正常上学的日子,她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周日下午四点多,周梨来到他住的地方。
院子里有张石桌,上面放了几本书,靳屿成的物理成绩很好,他好像也不想荒废,仍旧坚持自学高中的物理知识。
周梨拿着初三的英语课本,读了几篇长一点儿的课文。
他坐在一张竹椅上,靠着椅子背听她朗读,偶尔笑笑。
有个保姆阿姨切了几片西瓜,放盘子里端过来,周梨放下课本,他说:“吃西瓜润润嗓子吧。”
周梨咬着清甜的西瓜,看着他笔记上写的物理公式,又觉得挺造孽的。
他却为她感到造孽,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有机会,你考不考虑做个翻译人员,你的英语成绩确实很优秀,这样太浪费了。”
周梨不想扫了他的兴,回答说:“也许过两年有机会了再说。”
大概六点钟,阿姨把饭做好了,周梨留在那儿吃了一顿饭。
阿姨做了红烧肉,和蔼地说:“屿成今天特地叫我买了五花肉,说要招待同桌,我开始还以为是男孩子,没想到他的同桌是女孩儿啊。”
周梨道:“我跟他就做了一个来月的同桌。”
靳屿成坐在一旁,哼声:“一天同桌也是同桌。”
吃罢饭,靳屿成送她出去,刚走到路边,便来了一个男生,焦急地喊着:“靳哥,看到许志东没有。”
靳屿成:“没啊,怎么了?”
“好像出事了。”
“别急,慢慢说。”
“有人看到他下午被几个海院那边的人追打,他现在还没回来。”
靳屿成道:“在哪边看见的?”
“就西门那边。”
“都找了哪些地方?”
“院里找遍了,外面也在找,他妈妈知道后,也感觉出事了,说今天一直心神不宁。”
靳屿成听罢,立即转头往回走。
周梨急道:“你去哪儿?”
“取自行车。”
自行车推出来,靳屿成还拿了两个手电筒,那个男生说:“走吧,咱俩去找。”
周梨却道:“我也想去。”
靳屿成:“你待在这儿。”
“不要,我想去。”
靳屿成无奈,只好说:“你坐后边,浩子你坐前边。”
于是浩子坐在那根杠上,周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拿着手电筒,由靳屿成骑车载着出了西门。
天色渐渐暗下来,靳屿成按浩子说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
浩子说:“两边都没有什么可藏人的地方,他们也找遍了。再往前,就是一片荒地,也没有。”
靳屿成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岔路东边那儿是不是有砖窑?”
“是有,难道藏里面了?”
“他以前说那里适合把人绑了扔进去。”
周梨:“……”
那里有几个私人弄的小砖窑,三人停下来,喊了喊许志东的名字,没有人回应,而天已全黑,有狗的叫声传来。
靳屿成拿了个手电筒给浩子,自己拿着另外一个:“分头找找砖窑里吧,注意安全。”
浩子应着声,去了一边的砖窑。
靳屿成打着手电,带周梨去另一边,路上问怕不怕。
周梨很担心自己成为累赘,摇头说不怕。说是不怕,但她感觉像是要下墓,恐惧感油然而生。